一月八日

脚步的远方,是每一寸未曾到达;心灵的远方,则是每一瞬牵引你幻想的渴望;岁月的远方,又是每一个你不在意的瞬间被时间驱赶而往的将来······

哪里落下便在哪里遗忘、哪里遗忘哪里便是花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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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的秋天最寂寥,遇不见几片落叶也带不来几许凄凉。只有到了冬天——这个比春天还要让蜜蜂不知所措的季节里,风才找到了些值得自己去忙碌的事情。

簸乱人们好不容易才扫成堆的、没在秋天落下却飘摇在了冬天的黄叶,拉着枝条抖了几阵花瓣雨;也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聊,总之在蓝色天空下误入其中的倒都拥有了一份无法言表的温暖。

若与伴侣牵手路过,便成就了对于浪漫的向往。可以仰天发誓,什么海枯石烂与永远、什么执子之手至白首步颠······

很多时候轻声细语就可以入心、入魂、入整个正在赶往的余生;很多时候声嘶力竭的嘶吼也只是立即消失在蓝色的遥远、或直接被鸟儿的歌声击碎。片刻之后便无踪无影,何处生、何处散去。

或许这就是情话再轻细能入心,争吵再铿锵也只是磕下耳膜就散去的原因吧!

誓言的事情实在不在于言语,浪漫与否自然也不在于是否能在牵手路过的时候偶遇樱花雨。泥泞中相携、滑倒时相拥,才是真浪漫。人生难得几次花前月下,倒是处处鸡毛蒜皮。

头发白了、走路已颤颤巍巍,却还是紧紧牵着手彼此埋怨年轻时没淋一场这样的雨。

誓言的事情,多是一时兴起的决定;只需听听就好,大多当不得真。也别要求别人对永远的理解和自己一样,以免遇到此番美景时徒添伤心。

关于樱花雨,我记忆犹深的有两次。

第一次是2000年的今天,那次相遇源于跨千年时傻瓜相机拍的一叠照片。照片里塞满手握樱桃花的青春豆们,V着手指、说着关于喊声“茄子”就会显得很开心的事情。

那是一群傻呵呵的初中少年,抽烟、喝酒、爬在樱桃花树上拍照片;假装初恋、假装对着樱桃花许愿(年轻的我们总是很喜欢许愿、对着一切莫名其妙的东西许莫名其妙的愿)、假装遇见了梦里的遇见。

那时候我们真的一无所有,除了本是最珍贵却不需要去珍惜的那脸青春豆。一晃而过,却已是第十九次花开。一路走来才发现,还是幻想比一脸痘痘还要多的那些年里拥有的最美。

另一次在2005年元旦,这次是抱着足球、光着膀子、浑身冒着热气的另一群已是汉子模样高中少年。

我们路过的地方,除了汗水的酸味还有住校男生们时常用于攀比的脚丫子气息。至于是浓香还是酱香或是混合香什么的全然不拘,只是没有味道不行、太淡也会遭人排挤——切,那丫的脚丫子竟然没味。

这些人凑在一起集成群,拖沓着破球鞋路过所带来的气息足以抹灭周遭的一切关于香与臭的记忆。既使苍蝇也不愿意靠近,怕靠近了模糊了前程,它们宁愿在茅坑里守着高雅的清新。

二中校园里的樱桃花每当遇见冬,就会开的非常热闹。在整个花期里,樱桃花都会努力拉出蜜来、勾引好蜜的鸟来采食唱戏。既为了打发寂寥,也为了不在结果的季节里空虚了自己。

阴沉的天空将一群淘气的黄嘀哩雀(绣眼)的歌声聚在了离地不远的空中,飘来荡去的尽是美好。

我们路过树下,挂着汗珠的脊背上落了几瓣冷冷的花瓣。抬起头,那冰冷又落在了脸盘。我打心里觉得我们走进这个场景是个错误,这幕场景妥妥的毁了很多人对于浪漫的理解。

我能记住这一天,绝不是一群光着膀子的少年在樱桃花树下用脚丫子味成功的驱赶了樱桃花香,从而成功毁掉大家对校园浪漫的幻想,而是一叫阳胜的同学不经意间用石头抛出的弧线,将那一天的那一幕深深的磕在了我的记忆里的。

或许是嫌花瓣雨太轻太薄,盖不住躁动的青春;大家就一起抱着粗大的樱桃树,打算要摇下更多的花瓣,却没能撼动。倒是受惊了的鸟争相逃离,一阵换乱之后满树的花枝也开始乱颤,那真是“倾盆大雨”。

浪了发梢、漫了脊背,就连仰起的脸盘都承载了许多浪漫。凡是感觉到冰冷的肌肤就都是被浪漫花瓣触摸过的,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被花瓣触碰得越多,今年就越好运”,大家就立即欢呼雀跃的去迎落瓣。

一时间光膀子的少年们躁做一团,有的在地上打滚、有的捧起地上掺着泥沙的花瓣就往身上抹,如不是怕让探着头“嘎嘎嘎”哥没完的小卖部老板娘占了便宜,真是恨不能连裤衩也脱了撅起腚在空中摇曳着迎接飘落的“好运气”。

因为没有风路过、鸟也逃到旁边收拾“扑通”了一番的小心肝,只一阵,花枝复静了,僵在那里发起呆,花雨就停了。我们只好收起躁动,仰着头在树下等疾风来,或者等鸟再回来——然后再驱赶。

鸟儿们在旁边的树上沉默着观察了一会,见树下的傻子们非傻笑既发呆的也就安下心飞了回来,又叽叽喳喳的钻到花丛里吃起蜜来。

见鸟多了,我们就又去抱树,龇牙咧嘴的摇。可如此几趟下来,鸟儿也就不在理会我们了,任凭我们怎么跺脚锤树的折腾,就是不理。

我们打算放弃这场浪漫,去洗个最青春的澡——冷水澡。然而阳胜却说:“我来试试”。于是我们就抬起头微张着嘴,看他怎么“造雨”,揣测着是用神武的“撅腚神屁”?还是什么其他?

只见他随手捡了个拳头大小的石头,随手就往树上一扔。小鸟们在石头落地之前就已经惊叫着四散而逃,留下一树的花枝乱颤。

花瓣飘飘洒洒,浪漫又一次回来。

待石头的“扑通”——之后,“噗!”一声——一只黄嘀哩雀也随着浪漫一起落了下来。

说是无意,可偏有凑巧。本是为了添些可有可无的浪漫的,却要了它不可复来的生命。

见到躺在铺满花瓣的地面上的鸟,大家愣了几秒钟,然后是一阵欢呼、欢呼这一击的“稳准狠”,谁在乎是不是故意呢?

我们都是拎着弹弓长大的,所以并不觉得死只鸟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在我们的童年里,它们只是一点肉、一个小宠物而已。反倒是觉得他的这一石头扔的相当的牛X,惊得我们都没来得及欢呼雀跃,张着嘴巴错过了整整一阵磅礴的樱花雨。

“卧槽,牛X呀!”就这样,在一阵惊呼中大家醒了过来。不过我们已经彻底忘记了樱花雨,满脑子都只剩“牛X”了。

大家赶紧从铺满了樱桃花瓣的地上捡起那只倒霉的小鸟研究,每到一个人的手上就换得一句“卧槽,真TM的牛X”,一圈下来阳胜就轻松的集得了二十来个。

传到我手里时,我也慷慨的凑了一句“卧槽,真TM的牛X”。可将还温暖的鸟捧在手中时我却感觉有些难过,莫名其妙的难过。

我告诉自己是因为自己晕血的原因,可我明明记得它微闭着的眼睛、沾满花粉的小嘴已经闭上了、羽毛有些凌乱可并没有流血。

片刻之前它还欢快的吃蜜唱歌呢!现在却已经安静了、连呼吸都······

或许它真的没流血,但我认定自己是晕血了。浪漫沾了血腥,花蜜的香甜也随它沉入了深深的梦里。

我们把小鸟给了一个拿着弹弓的小孩就“卧槽,真TM的牛X”着离开了。离开的是那片粉红的浪漫、却莫名的抹不去这记忆里的殷红——2005年的第一天。

这一天,就这样被一颗石头重重的磕在了我的记忆里。许多年过去,除去主角之外的许多角色都已经模糊不清,只有那只鸟“微闭的眼和沾满花粉的小嘴已经闭上了、羽毛有些凌乱可并没有流血。”还记忆犹新着。

我不明白,为什么记忆里的某些片段会越远越清晰,而刚刚过去的事情却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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