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忙忙碌碌 ——连财时光(2)
在财校的两年,我既浑浑噩噩,也忙忙碌碌。
先说浑浑噩噩。
会计专业本不是我喜欢的,所以填报,是因为想跳出果园。丰县大沙河果园是个国营农场,我们下放的知青等于参加了工作,有工资、算工龄的——尽管工资不到10元钱(可那时的物价多便宜啊,鸡蛋才几分钱一个)。“上边”的说法是,去果园的不再招工回城。我们农场也的确有六十年代下放的知青在果园安家落户了。
我本来的目标是大学中文系,但填报志愿表时,好友魏良和在旁边说:“你咋想的,大学中文系?我们能拼过老三届吗?别傻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听我的,报中专!”魏良和是我在果园最好的朋友,他的话,既让我十分沮丧,也令我清醒了过来。是啊,除了考学走,我们还有别的出路吗?
既然决意要走,我做了两件事:一是翻看了我们分场所有知青已经填报的表格;二是到总场翻看了已经上报的表格。我发现,报大学的少,报中专的多;报中专的多以南京化校、南京机电学校、南京邮电学校等热门学校为主。
教育学者张文质说,人更大的不幸仅仅在于,你不能指望生活在任何一个时代,早多少年,或者晚多少年。而我以为,更大的不幸不在于你的无法选择,而在于你经历了却未作出选择,或者作出了另外的选择。
既然决定“走为上”,我填报中专志愿时就报了最冷门的专业和地区:连云港财经学校财会专业和宜兴陶瓷工业学校的某个专业(天知道我为什么要报这个学校,该校后来成为宜兴轻工学院)。
没想到的是,考数学时间用不了(因为只会前三题,后面的全不会,只有坐着发呆)的我竟然被录取了。
(徐州地区的10名同学)
我考取了中专,全家都为我高兴,尤其是父亲。父亲做了一辈子的财会工作,我考的又是财经学校的财会专业,父亲得意地说,“门里出身,自会三分”。此言不虚。“文革”期间在家没事,父亲就教会了我打算盘,还给我讲了“增减记账法”“借贷记账法”“收付记账法”等会计知识。父亲多次强调说,“会计就是一手托两家,一边是资金来源,一边是资金占用,有来有去,来去相等,永远平衡。”“文革”期间闲着无事,我还多次到父亲的办公室(财务科)帮父亲打传票、记账。
或许正是因为“门里出身”的原因,在财校的两年,我基本上就没怎么听课,认真听的课加在一起也不到三分之一。在认真听的课当中,认真听的内容至多也就三分之一。
不喜欢财会专业,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因此,当七七级学子们都在勤奋学习“寻找失去的青春”时,我却陷入了空虚迷茫。
不喜欢财会专业不仅让我在连云港财校过得浑浑噩噩,也让我在整个职业生涯中都为之焦虑、纠结,直到今天,我都不得不面对一个尴尬的现实:我没有自己的专业。中专财会专业,大专中文专业(徐州师范大学夜大学),本科教育管理专业(江苏教育学院函授),研究生货币金融专业(苏州大学研究生课程班)。有人问我,你学的什么专业?答曰,专业学乱了,干啥都不行,只能当校长了。
命运常常捉弄人,这话无比正确。毕业分配时,先是学校领导找我谈话,希望我考虑留校当教师,我说我不喜欢财会专业,还是让我回徐州吧。于是我被分到徐州市财政局。报到时,财政局组织人事方面的姓顾姓段的两位领导与我谈话:小刘,你是七七级的,来得很及时,我们非常欢迎你!但是(听到但是,我的心就凉了半截),听说分配来一个连云港财校的毕业生,市财校就盯着不放了,非要你不可。所以,经过局党组研究,你到市财校去工作吧!次日,我骑自行车近一小时到位于徐州市南郊的徐州财经学校报到。校长和书记都是部队专业干部,校长个头不高,皮肤白净,带着眼镜,文质彬彬,书记身材高大,披着军大衣,表情严肃,不言自威。我看着他俩,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影视作品中的团(师、军)长和政委。校长先开口了,一口标准地普通话:“小刘,欢迎你来学校工作。我们已经做了研究,打算先安排你到部署财经学院进修一年,然后做会计专业教师。我们非常缺专业教师,希望你不要辜负组织上对你的期望!”我没有片刻地犹豫,脱口而出:“校长,这样安排不行,我不喜欢会计专业,学得也不好,当教师是误人子弟,请领导另行考虑我的工作安排。”我的话刚落音,正在抽着烟的书记把桌子一拍站了起来,看也不看我,用一口山东话对校长说:“他妈的,要来一个没用的!”
后来在徐州财校工作一波三折,起因就是因为“不喜欢会计专业”。写“连财时光”插上这一段,严重跑题了。
有人喜欢说如果,如果当时……,那就……。更多的人喜欢套用“人生没有如果”作评判。换一个角度,我倒觉得可以用“因为”来追溯所有,解释一切。因为我出生在普通家庭,因为我父亲在化工系统工作,因为父亲一生酷爱读书…所以我注定就是一个普通人,注定要下放到丰县沙河果园(化工系统的对口单位),注定是一个喜欢读书不喜欢数字工作的人。
总是说“如果……”,挺没劲的;花点时间思考一下“因为……”,也就能坦然接受生活所给予的一切了。
再说忙忙碌碌。不听课,不学专业,时间都去哪儿了?一是用来读书。那时还做着作家梦,读书的范围以文学作品为主,兼顾其他。书的来源主要是学校的图书馆,借书频率最高的时候几乎一天一本,囫囵吞枣地读完了图书馆里所有文学类的书籍(说读完,不夸张,那时图书馆藏书量不大),也借阅了一些历史、宗教方面的书。我的床铺靠窗户,又是下铺,我想办法弄来了一张课桌放在床前,既是餐桌,也是书桌,十分方便。二是用在了打球上,开始是打篮球,后来主要就是打排球了。
说起打球,我对自己的体育爱好有一番反思和总结:凡是需要身体接触和对抗的,我都不太喜欢,如篮球、足球等,凡是需要单纯拼体力、体能和耐力的我也没有兴趣,如长跑、举重、投掷项目等,我偏爱的是需要动脑子的、讲技术技巧的项目,如象棋、乒乓球、排球等等。在财校,我第一次接触到排球,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喜欢上了。打排球当然需要一定的体力体能以及身体的协调性等,但更需要的是“手上功夫”和在场上的“眼观六路”,相互配合,寻找对方的弱点和“空档”。一张网把比赛双方隔开,能否取胜关键就自己这边的竞技水平和临场发挥了。
刚开始打排球时,是我们自己班上的同学打,后来就是跟老师打了。每天下午课外活动时间,我都积极组织比赛。老师们只要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也都积极参与。一年后,七八级进校,我们也跟七八级的打。每天打排球,时间长了,我便成了班上的主力队员。天天跟我一起打排球的同学都有谁,实在想不全了,记得的有陈亚军、齐敦益、余谦州、黄俊章……。有一阵子学校组建了一支排球队,我是我们班唯一入选的,其余的都是大专班的(比我们晚一年进校的七八级两个大专班,一个财政班,一个政治班)。排球队训练了一段时间,每人还发了一双球鞋。后来好像也没有以校排球队的名义参加过什么比赛,再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到徐州财校工作后,我依然喜欢打排球,打了二十多年的主力,长期担任排球队长,在徐州市中专校、财政厅厅属学校等比赛中好像没拿到亚军,都是冠军,这当然应该另外行文记述了。
2019年8月10日,2019年8月15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