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有点二
我的老师有点二
青青子衿
（图片来源于网络）
“老师老师，您看看这是啥东东？”
“马兰头嘛，这都不认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农村长大的，以后别说我是你老师。”
“……”
我瞬间有滔天的委屈——因为一棵野菜，我竟失去了做学生的资格。
“老师，您能不能用古琴弹出《大鱼海棠》来？”
“不能，我暂时还不会打古琴谱。”
“老师您这不能不会回得也太利索了吧？不要面子的吗？”
“面子算个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突然想起当年班上有同学使坏，从犄角旮旯的地方找极不常见的诗句让老师对，老师特别从容看我们一眼说：“我又不是唐诗宋词大词典，谁造孽谁解决！”
“老师老师，我遇到伤心事了。呜呜呜呜！”
“谁特么敢欺负我徒弟？我抄他家去。”
“额，老师，我爸我妈催着我找对象……”
“好吧，这家抄不得了。话说你干嘛把对象藏起来不让他们知道？”
“老师我哪儿有对象？有还能被他们催？”
“去年不是说马上就要领证的吗？”
“老师，我去年说的是我姐快要领证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我亲老师，马虎起来真不是正常人能比得了的。只是，我怎么觉得牙根有点痒痒呢？
“老师，我突然想调回老家工作，这样可以离您近点儿，我还继续跟您后面混！”
“（恐怖的表情）你想干嘛？我现在超穷的，都养不活自己了，你还是给自己留一条生路吧！”
“（委屈）老师我难过了，您都不爱我。”
“咦，鸡皮疙瘩掉一地。我爱你怕被你爸你妈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师，您可不可以稍微正经点儿？”
“我超正经的啊！你看我都不敢爱你。（偷笑）”
“我败给了您的天真。”
于是我收到一双光脚丫图片。
……
这些，是我跟初中语文老师在微信上的互动。她叫江艳，现在写文章时候通常署名江雁。我和我的同学们除了叫她老师，有时候也会叫老江，或者江老，虽然她在我们心里其实还很年轻。
她还曾经是我的班主任。初中的班主任，就像一个大管家，同学们的吃喝拉撒睡，什么事都得她问。所以在我的印象里，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忙碌的，风风火火，虎得很。
我读初中的时候是个小透明。这大概是绝大多数成绩中等偏下学生的共性：因为不够优秀，所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让老师注意到。但内心里，其实又渴望得到老师的关爱。
在大多数同学的眼里，江老师是神一般的存在。在还没有成为她的学生之前，我就听说过她的名字。大家对她的评价是：上课生动活泼，教学效果好，对学生要求严格，处理事情公平公正，极富正义感和同情心，等等。当然也有极少数的同学会说，她太凶。
我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就是觉得她有点二。
课上得有多精彩，凡是她教过的学生都知道，我无需赘述。我更能记得的是，她动不动满世界的找钥匙，找手机，找一切她用过且即将要用的东西。
有一次我陪我们班课代表一起去办公室，才到门口就听到老师在里面嚷嚷：上周我借谁的钱没还的提醒我一下哈，不然忘记了可别怪我。老师们在办公室里笑，我们在外面偷笑。
据说这事不是第一次发生。那时候，每逢大周末，住校的同学们需要从各自班主任那里支取回家的路费，而忘记带零钱的江老师，就得四处借钱。通常她是记得还的，但她总担心自己忙忘记了，于是到下周上班的时候，她就会吆喝两嗓子，哪怕换来的都是其他老师的笑骂。
虽然觉得江老师有点二，但身为小透明的我，在学校和她的互动也不多。我习惯在人群里仰望她。
我看着她站在黑板前，不看一眼书本跟我们讲陈胜吴广为啥造反，讲范进老丈人丑陋的嘴脸，讲李白的汪洋恣肆，杜甫的沉郁顿挫，讲王维，讲孟浩然。
我看着她被一群同学围在中央，或者大气从容，或者慷慨激昂的模样，心里想着我要是能像她一样多好。
我羡慕有些同学敢一蹦三四个台阶从她身后搂住她的肩膀吓她一大跳，而我，只敢在她课上得精彩的时候，随着大家一起鼓掌或者大笑。哪怕看出她因为胃疼不得不抵着讲桌一角上课，我也不好意思像别的同学那样给她倒杯水甚至建议她休息。
我只是固执地觉得她有点二。这感觉在我走上工作岗位，性格变得开朗，跟她的交流日渐随意顺畅以后，越发强烈。
她只有在我真的需要跟她聊理想聊人生的时候，才会稍微正经一点，但当我最终觉得困惑已解的时候，她还是以很不正经的方式，结束我们之间的谈话。
我很羡慕她如今的云淡风轻，但是她会怼我：小小年纪，别搁那学什么四大皆空。谁的少年不张扬，谁的青春不迷茫？傻过痛过才少受伤。
我夸她越活越年轻，她得意洋洋地先给我一条语音：那是，你老师就是人间尤物。紧接着发来四个字：人间油物。
我跟她八卦，说某个她的同事但我们都不喜欢的老师现在居然学佛了，她发来一个抠鼻的表情，然后说：有些人，就是把木鱼给敲破了，也成不了佛。再然后，是一个笑得极度夸张的表情包。
她给自己取了个微信名叫“自在为怀”，我说其实您就该叫二呼呼地活着，她气得给我发来满屏带血的刀。
我爱极了她如今的模样，可惜我没有继承她的文字功底，绞尽脑汁，也不能写出一二来。在某个不眠的夜晚，我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写下前面的文字。我鼓起勇气发给她看，她恶狠狠地说：你才二，你全家都二。
我委屈巴巴地说：老师，这是我的处女作，您好歹给给点面子。她发来个大哭的表情，还有两句话：我现在只想发个声明，和你断绝师生关系。
还是二呀。断绝师生关系还需要发声明？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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