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风雪唤醒遥远而温暖的记忆

风雪唤醒遥远而温暖的记忆

夏大鹏||安徽

雪,洁白、透亮了世界,也唤醒我遥远而温暖的记忆,像溪、像河,潺潺地流到了眼前。

——题记

期盼已久的大雪如期而至,在凛冽的寒风中,铺天盖地地洒落大地。犹如鹅毛般那么大,将昏暗的天地渲染成一片,刹那间,山川、江岸、城乡、道路,全都笼罩在白茫茫的大雪中,没有了层次,融为一面。

在宿舍里,倚窗观看白绒绒、软绵绵、轻飘飘的雪花,侧耳聆听江涛拍岸、北风疾驰的声响,深感光阴似水,岁月匆匆,不知不觉时光把人又带进了一个崭新的冬季。正如庄子所云:“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雪,在黛色的苍穹之下如同散下的片片花瓣,似乎还带有淡淡的清香。此刻,让我联想到家乡的田野村落、羊肠小道、山坡溪边,世间万物都被大雪银装素裹,任透亮的雪花把整个世界层层覆盖。冬的婉约俏丽、豪情壮阔、冰雕玉砌,这不禁就会让人想起唐代诗人岑参的诗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那场景,怎一个“美”字了得!儿时乡村的冬天,如果没有一场雪的来临,那是不完美的,仿佛是对冬天的不尊重。雪,便成了大人和孩子们的共同期待,雪能杀死害虫,有利于来年庄稼的收成,要不怎么叫“瑞雪兆丰年”呢。

雪,洁白、透亮了世界,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最初洁净的本真。只是观雪者的心境随人生的际遇改变罢了。漫天飞舞的雪花而今又是一个冬天的轮回,如鲜活的片段,唤醒我遥远而温暖的记忆,让我看到了根植于乡间,连绵亘古不变的原始而质朴的亲情。江边瑟瑟的冷风迎面扑来,却再一次勾起了我对故土的怀想和对孩童时期的思念,那些逝去或老去的亲人张张慈祥的笑脸,像溪,像河,潺潺地流到了眼前。

我虽只身异乡,但始终行走在家乡的路上,那里是我生命的起点,亦可能是我生命终点落叶归根的地方。无论身置何处,我的心总怀着对故乡偌大的眷恋。回味着那山、那水、那人、那土地,怎能不让人心驰神往,睹物思人呢。

人生,跌跌撞撞;四季,来来往往;每天,忙忙碌碌;仿佛一个转身,流年已埋藏了许多的过往,磨砺让人读懂了几多沧桑,未来的时光还有很多酸甜苦辣等待着我们去品尝。儿时的我,经常到看爷爷和二爷聚在一起,打鱼、侍弄庄稼、聊着村庄发生的事情,每当看到他们把劣质的卷烟抽的津津有味时,我就在幻想等我长大有能力了一定要买好烟孝敬他们,但极度贫瘠村落的生活,造成营养严重匮乏和高强度的劳作压力,早早地击垮了他们的身躯,没有让我现实那一天的到来。无论我们怎样选,最终都会在生命里,留下些许不可言说的遗憾。这是人生的常态,亦是宿命的终结。

鲁迅先生曾说:“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小时候,去外婆家的那条羊肠小道,不管刮风下雨都是记忆中最温馨最快乐的路。因为外婆总是想着把最好的“零食”留给我和弟弟,偶尔的杀鸡卖肉也能狠狠地满足我们干瘪少油的肚肠。但自从外公外婆相继离世后,那条百走不厌的路,却戛然而止了。曾经充满欢快童年时光的老屋,如今残墙旧础、杂草丛生、空无一人,就像行将就木的老者,在风霜雨雪中摇摇欲坠。我深悟到:“世间最弥足珍贵的路,是亲情所向的那条心路;亲人逝去时,也便无路可走了”。

生命不息,思念不止。父亲,这个给予我生命和养育我成长的人,也是我求学路上的启蒙老师。在他的严管慈爱下,帮我扣好了人生的第一粒扣子。我曾经的自由散漫、无畏无惧,让父亲操心了一辈子,直到飞来的横祸夺走他生命那一刻。正如父亲当年所说:“像我这样的人,如果不严加管教可能是要'进局子'的。”并没有让我觉得危言耸听。如果没有父亲当初的严管鞭策,我的人生是很难走向光明大道的。父爱无言,却重如山;当这座大山轰然倒塌的时候,我才骤然发现自己像断了线的风筝,迷失了方向。父亲瘦小的身躯,在我眼里却坚如磐石、高大伟岸,是他竭尽全力托举我走出村落,看到外面世界的色彩。从此,我把思念的终点写成了起点。

往事一件件,情景一幕幕,虽被锈刻在斑驳的匆匆时光里,但有些情愫是不因时间和空间的迁变而能忘却。贵荣大伯,是看着我长大的人,当他身患重疾期间,因乡亲对疾病概念的狭隘理解和模糊认知,对他多了几分顾忌。但我每次回乡遇到他时,总是像往常一样邀请他来家里聊天吃饭,我很平常的举动,却引起他无限的感动。以至于在他生命最后的时间里,还时常不忘把钓到的鱼送给我尝,每每回忆起来,让我的心久久难以平复。

国庆期间,回乡偶听到本族有个“爷字辈”的老者,今年也八十岁了。儿时的记忆,他从小就患有先天性弱智,一直以放羊为生,自从父母去世后,失去了生活自理的他,因没有子嗣被送入了养老院。如果没有国家老有所养、病有所医、住有所居的好政策,像他这样鳏寡孤独的人,生活的窘境是无法想象的。以前,很少有人提他的真名,所有的人都用嘲讽的语气称呼他一个很不雅的绰号至今。恰逢中秋,我带了些水果、牛奶、月饼去养老院看望他时,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的真名,叫夏荣华。虽然他早已忘却了我是谁,但我的内心还是留存了几许的慰藉。

十几载的时光里,有多少亲友因生老病死离开人世,除了心如刀绞,剩下的只有无能为力的唏嘘。唯一能做到就是在他们弥留之际的探望,挤出时间送他们人生落幕的最后一程。我的这些乡亲在这片古朴的土地上,从青丝的健康强壮到白发的年迈沧桑,依然挥洒着汗水回来奔波在田野上,甚至有的直到生命之钟戛然而止才结束。他们有些苦尽却没有得到甘来,有些也没有等到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他们身上浓缩着中国无数底层乡人勤劳质朴的身影,他们传统守旧把乡村看着自己的天和地。但是他们一辈子都恪守着做人的良善和对家人的尽责,他们一辈子省吃俭用,但是为了下一代,可以倾尽一生的积蓄。

在人生这场有来无回的旅程里,每当看到寥寥无几的长辈,也是佝偻着腰,迈着蹒跚的步子,颤颤巍巍。白发苍苍和核桃皮状的脸上,都是沧桑岁月留下的印记。遥想现在的我们何尝不是他们的曾经,他们今天的容颜亦是我们的将来。我背着行囊从村口出发,离开家乡,辗转他乡,仿佛还是昨天。人生的过程,就是从一间卧室走向另一间卧室,旅途的前半程是从黑暗走向光明,后半程又注定要从光明走向黑暗。所以说,子宫和墓穴,是冥冥之中上天为人类安排好的最初和最后的归宿,去安放生命终点的灵魂。

人生一世,无论是身居高位还是身处卑微,都要让自己学会心怀感恩。生命就像一条大河,宁静和湍急交织相映。在氤氲缱绻的岁月里,逝者如斯,唯有渔舟披霞的弦歌吟诵着连绵几千年不变的生命礼赞。

插图/作者

作者简介

夏大鹏:安徽籍,喜静处、好运动,文字偶见于各平台与书刊。座右铭: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用感恩的心看待世间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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