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萍： 一块绣花的口水巾 【10同题·非虚构】
一块绣花的口水巾
文/杨旭萍
在衣柜顶层最里边，我又看到了这个精美的服装盒。我知道这里边没有我需要的衣服，但我还是轻轻地打开了它，一块绣花的口水巾静静地躺着。我轻柔地抚摸她，指尖划过她的每一寸肌肤，沉睡的记忆被唤醒，鲜活在眼前。母亲在农闲季节，把平日里穿破的衣服裁剪其能用的部分，洗干净，然后把大大小小的布块铺平、对齐，再刷上自制的莜面浆糊，四五层布块粘在一起，再晾干、压平，做成很大很大的一块块衬布。母亲先剪一块二十厘米见方的衬布，再剪出上小下大的有弧度的边缘，接着再粘一块黑色棉布，同样需要晾干、压平，这样便可以进行精细的手工了。母亲先用白线锁了外花边，这花边是一个个貌似瘦长的三角形排列而成，又拿白线以匀整的针脚走了一圈里边，靠近脖子处的顶端，又在这两圈花边里缝了回环往复、连续不断的大约像“己”字的图案。或许你觉得黑底白边是不是色彩太素淡了，不要紧，请看里边的内容：中央的一朵粉红色菊花灿然盛开，四周的菊花有的正在舒展着几片花瓣，有的还是含苞待放。盛开的菊花，花蕊淡黄，花瓣紫红与淡粉相间，有立体感；含苞待放的菊花，花骨朵还是紫红色的。这些盛开的和待开的菊花，在深浅不一的绿叶的衬托下妖娆且动人。最美的是在这些菊花的上边还有一对展翅飞翔的凤凰，用桃红色和青绿色交织的彩线绣出来，栩栩如生。它们在花海中，头对头，张着嘴，似乎在交口称赞这一朵朵美丽的菊花，又似乎在畅谈着别后重逢的欢喜，抑或是在商量着前方飞向哪里……这块口水巾是母亲年轻时绣的，一直被母亲珍藏着。母亲精心绣出来本就不是为了体现口水巾的实用价值，就像我喜欢绣一双双鞋垫却并不舍得垫在鞋子里，同样是珍藏着。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家里家外忙个不停。除了一家七口人的一日三餐，母亲还得喂猪、忙农活，从来没见母亲有哪怕一时半会儿的闲暇。全家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穿戴都是母亲在我们酣睡的一个个夜晚，在之前的油灯、后来的电灯的陪伴下缝制的。小时候从不曾想母亲一个个夜晚挑灯夜缝的艰辛，总是天亮后开心地穿上母亲为我缝制的衣服鞋帽上学去。现在才知母亲为我们的成长付出了太多，太多。母亲长年累月地忙碌着，生活再怎么苦，从来没有放弃在一针一线中为家人缝出踏实的温暖与幸福，绣出血浓于水的亲情与美好。此时，眼前这块绣花的口水巾更让我想到，母亲要多少个夜晚才能绣好？母亲为啥要绣这么一块并不体现其实用价值的口水巾？时至今日，母亲给我这块口水巾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十几年前，我暑假回老家，母亲收拾衣柜，从衣柜深处一个大大的包裹中取出来给我的。母亲说我像她，喜欢做针线活，让我保存着。我当时只顾着欢喜，完全没有多想母亲的用意，只记得那个包裹让我心里不爽。那个包裹里是十几匹白布，是母亲提前买好的过世后用做孝衣的，不知怎地，当时对那些白花花的布匹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这怎么是不吉利，老辈子人常说提前备好寿衣、寿材越能长寿。”母亲笑着说，似乎从不惧怕死亡。但我却不然，我依然惧怕那十几匹白布，似乎它们会在某个瞬间带走我的双亲，我甚至荒唐地想要偷偷扔掉它们。同时，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块黑底绣花的口水巾在这些雪白的布匹间也显得格格不入。我在想，母亲做口水巾的工序精细而繁琐，绣得花鸟图栩栩如生，富有生命气息，看着就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但母亲为什么要和象征死亡的孝布放在一起？母亲的一生，从不舍得浪费一点时间，总是在忙碌中努力地生活着，坚强、乐观。年轻时，饥饿与贫穷未曾打垮母亲，母亲在吃糠咽菜的岁月中精心地操持着我们的家。后来，在母亲和父亲长年累月地劳作下，我们家也逐渐能吃饱穿暖，有房子住了。而且，我们兄妹五人，四人考上了大学、中专，在不同的岗位就职。年老了，母亲本该享受儿女的反哺之恩，颐养天年了，可母亲依然要种地，种出各种瓜果蔬菜，源源不断地供给着我们。我们几次三番地劝说，母亲却拿不知从哪学来的“生命在于运动”来搪塞，母亲一生辛苦劳作，直到病倒。母亲只要能劳动就绝不懈怠生活，母亲用双手创造的生活如同她曾经绣花的口水巾一样灿烂、美好、有活力，母亲的每一天都是用心、用力生活的。病倒后的母亲再也不能为全家人忙里忙外了。我们曾经特别担心一直闲不住的母亲，无法面对自己连生活都无法自理的状况。我们尽最大努力去宽慰母亲。哪知母亲却能平静地说：“人总有一死，我从不害怕死亡，你们别担心我，过好你们自己的生活，我就放心了。”不知怎地，听到母亲如此说，我又想到了母亲提前几十年买好的那十几匹孝布，还有那孝布中的绣花的口水巾。母亲虽是一个只上了三年小学的农村妇女，但她一生的勤劳、坚强、乐观和面对生死的镇定自若，不能不说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让我在人生风雨中能沉着面对、拼搏进取，不断成长。轻轻抚摸眼前这块绣花的口水巾，一针一线，都感受着母亲当年寄寓的温暖；一针一线，都讲述着母亲教给我的人生哲理。母亲虽已去，母亲仍犹在。母亲的一生如这口水巾上的秋菊般光辉灿烂，母亲永远住在我的心底。0杨旭萍
山西忻州人 中学教师
心向阳光 用挚爱倾心职业
以文字荡涤灵魂
意往幽兰 心向雅荷
2021，新的一年，让我们一起来玩【同题短故事】。【同题短故事】由赵晓霜、侯俊华、梁波、谢秋霞、崔寒凝、祖志宏、姚小红、甄小龙、杨旭萍九位文友共同发起，旨在和更多热爱写作的小伙伴一起 “抱团”创作，相互鼓励、共同进步。一、【同题短故事】体裁为叙事类文学作品，包括小说、故事以及非虚构叙事等，鼓励童话和科幻作品。三、一般情况下，团队成员每月1日、11日、21日晚8点-10点在微信群报名，提交上旬作业、提交下旬选题。法定假日或遇特殊情况，群主将以“群公告”的方式另行安排。团队成员因客观原因不能参加活动，应提前告知群主。四、所有选题在提报当日经大家集体讨论后，由群主最终确定下旬的创作主题。在同一主题下，作者可自行设置文章标题。五、已报名却不能按时提交作业的同学，自觉在群里给发一个10元红包。连续三次没有按时提交作业，将被送飞机票，若想再进群，须向群主申请。六、同题作品在每月5日、15日、25日由【同题短故事】微信公号原创首发。七、【同题短故事】编辑小组负责稿件的排版发布。因为稿件直接排版，敬请各位作者认真修改作品。八、欢迎新作者加入【同题短故事】作者微信群，一起创作，一起讨论，共同进步。九、作者可自行申请公众号赞赏账户或设置付费阅读，所发作品收益全部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