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盈

蒲宁是俄罗斯作家中第一位获诺贝尔文学奖的（遗憾的是，却以法国作家的身份领的奖），他的杰出才能得到契诃夫、高尔基、巴乌斯托夫斯基等人的一致推崇。蒲宁晚年对自己的作品念念不忘的是一篇只有几千字的小说《轻盈的气息》，认为是平生得意之作。巴乌斯托夫斯基评价这篇作品“是充满了怕和爱的生活本身，是作家悲哀的、平静的沉思，是为少女的美写的墓志铭”。小说的点睛之处有这样一些内容：一个女人怎么样才算得上是美丽的？要有像沸腾的焦油一般的黑眼珠，像夜一般乌黑的睫毛，泛出柔和的红晕的面颊，苗条的身材，比一般人长的手指，一双纤小的脚，丰满适度的胸脯，圆得恰到好处的小腿肚，颜色跟贝壳一样的膝盖，一对削肩膀。而最主要的，要有轻盈的气息！

轻盈的气息，在蒲宁看来，是决定一个女人是否美丽的最主要因素。如今的时尚女子，似乎是懂得蒲宁的意思，所以她们拼命瘦身纤体，渴望身轻如燕。而事实上，她们还只是一知半解：体重是轻了，而精神和心灵还是照样污浊、蠢笨。法国女星苏菲·玛索赴台湾宣传，特别要求在日程中安排参观朱铭艺术馆，黄沾先生为此大发感慨，说我国的女星赴外宣传时，从来没听说要求参观亨利·摩尔或罗丹的，所以我国的女星美人胚子不少，而有气质的实在没有几个。所谓的气质，据我的理解，就是“轻盈的气息”。

几年前，美国出了一本乍看有点神叨叨的书《塞莱斯廷预言》。书中有这样的观点：你爱得越多，奉献越多，你得到的回报也越多，你的能量也就越充足，你的境界也就越高。圣经中说耶稣不断吸收能量，身体轻盈可在水上行走，并超越尘间的死。随着人的不断进化，人的能量水平不断提高，人的体态会愈加轻盈，人的精神会愈加纯洁。到第三个千年中期，有相当一部分人可以达到这样的进化水平。

愿望是美好的，但现状却是令人担忧的。每个人的眼神都明亮地闪烁着两个字：攫取。人人都担心自己得到的不够多，身份不够重。根本没有人关心是否“轻盈”。有哲人告诫说：“E nough is enough （凡事都有限度）！”但没人听他的。卡尔维诺说：“的确存在着一种包含着深思熟虑的轻，正如我们都知道也存在着轻举妄动的那种轻那样。实际上，经过严密思考的轻会使轻举妄动变得愚笨而沉重。”但是，实践这种“包含着深思熟虑的轻”的人实在太少了，而“轻举妄动”的人又太多了。几天前，我又有一位同事大白天被抢劫。

美国有一句谚语：天使能够飞翔是因为把自己看得很轻。而你却真的不想飞，是吗？

小编注：此文刊发于2004年8月5日《检察日报》声若蚊蝇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