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小春子(一)
(朗读者:赵朋)
第二年春天柳树发芽儿的时候,矿上通知,老屁跟小春子他们哥几个可以有一个人顶他爸的工。
从年龄上讲,这哥五个只有老屁跟小春子达到了顶工的要求。
此时的老屁,依旧在街道办事处的小饭馆里做临时工,依旧在卖他的火烧,只是他的后爸走后,他做临时工的那俩工资,使本来不愁吃喝的一家人,突然感觉到了生活的拮据。还好的是,老屁老妈生前省吃俭用,给他们哥几个留下了一笔积蓄,再加上后来矿上送来了一些抚恤金,日子还能勉强的过下去。
得到可以顶工的消息,老屁突然感到这是好事的同时,这又是一个烫手的土豆蛋子。毕竟,这个顶工的名额是从他后爸那儿来的。从改善一家人生活状态上讲,他顶了工下了井可以多挣一些,家里的日子就会好过些。如果让小春子顶工,只能去煤矿的服务岗位,收入上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然而,这个工,毕竟是顶他后爸的工,虽然十几年来这两家合成一家的人,相处的和睦而平静,这时的老屁,不得不考虑固有的因素。
果树的嫁接,必然留下痕迹。到此时,在事关人生一辈子的大事上,亲兄弟姐妹还会有自己的小算盘呢,况且人们常说的“前窝儿”和“后窝儿”,一定会有不同的想法,尽管老屁是从生计上为下边的妹妹和三个兄弟着想。老屁想着想着自己乐了,自言自语地说:“想这玩意儿揍啥,小春子顶了工,自己还卖火烧,日子不是一样过。这样也省着哥几个心里齐扯窟昌的(忐忑,不舒服)。”
可没等老屁跟妹妹弟弟们商量,小春子在饭桌上就直截了当地说:“哥,爸的工就你顶吧!”下边这三个弟弟都知道小春子对老屁好,但谁也没想到小春子就这么痛快地把工让给了老屁。而且,谁的意见也不征求。
跟小春子差三岁的大弟弟小山子听了姐姐的话,往嘴里扒拉粥的筷子停在了碗边儿上,看着高兴的姐姐楞楞地说:“啥?姐,可有这么好的机会咧,你咋儿不想上班啊?”这哥五个包括小山子,都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只是小山子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你顶了这个工,以后啥事自己都稳当咧。再说这是咱爸的工,凭啥让他顶啊?”
小春子听了小山子话里有话的问话,没等老屁说什么,她依旧笑着说:“咱哥上班可以下井,多挣点,咱们的日子不是好过吗,是吧。”然后,夹了一柱子菜放进小山子的碗里,平静地说:“这时候,我们一家人可不能生分啊!”小山子却放下碗和筷子,瞅着小春子说:“得了吧,反正就一个名额,你别后悔揍中!”转身出了屋。
两个弟弟看着小山子出去了,咬着筷子头儿看着小春子。
“快吃快吃,瞅我揍啥。”然后对老屁说:“哥,你甭搭理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时候揍是个荤七素八的玩意儿!”
月,升起来了,那么大。这挂在天上的镜子,究竟照彻了多少人世间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喜怒哀乐……又窥视了多少人心与人性的光明与黑暗。小春子知道大弟弟小山子想的是啥。亲生父母都没了,还没有成年的弟弟们,自然担心未来的生活与命运,担心一直对他们很好却不是亲哥哥的老屁,会在今后的日子里,尤其是顶了他爸的工后,能不能一如既往地仍像亲哥哥一样对待他们,万一他顶了工又不管他们了,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事情。
小春子却深信,老屁哥绝对不会做出这么不仁不义的事儿来。
小春子找到转不过弯儿来的小山子,站在还存有春寒的月光下,对一声不吭的小山子说:“小山子,有话可以背后跟姐说。你当者大哥那么说,不是伤他的心吗。你跟我说说,你咋想的?”
“我咋想的。我就觉得你忒傻。顶工这么大的事儿,你咋就不为自己想想?”
“我咋没为自己想。自从咱们成了一家人,大哥对咱们有过二心吗?爸妈没了以后,他天天上着班,得空儿了又去拾柴火捡煤,这么大岁数连脸面都不顾,你说他是为了谁?”
“我,唉,我知道他一直对咱们都挺好,亲哥也不一定做到这份儿上。可谁知道他将来会是啥样儿。”
“你这么说话揍是没有良心,你说说,你的命是谁给你捡回来的!”
“人家(这里是“我”的意思)不是不放心吗……”
那些个年月,孩子们吃的饭常常是没油打水,“香”的东西对许多孩子都有着格外的诱惑力。秋末,在农田里弄(neng,四声)了两捧蓖麻籽的小山子,用铁丝穿了那蓖麻籽仁儿,点上玉米杆儿,用火烤着蓖麻籽仁儿就吃了起来。火烤的蓖麻籽仁儿,香啊,真香,不知不觉,小山子就将全部的蓖麻籽仁儿烤着、吃了个风卷残云,一干二净。半夜里,蓖麻的毒素开始发作,小山子肚子疼,开始是隐隐作痛,天亮的时候,疼得在炕上哼哼。这可吓坏了老屁他老妈。这孩子是咋的了,问小山子,小山子疼得浑身是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上夜班的老屁他老爸还没回来。
“老屁啊,别死睡咧,小山子闹毛病咧!”老屁的老妈推醒老屁和小春子他们,急扯火燎地说:“快点儿,带他上医院。”
听清了原委的老屁,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下了炕就直奔柴房,推出那辆席了乎扇儿(不结实)的小推车,把小山子放到车里就往医院跑。“这孩子,着急麻慌的。小春子,快带上钱追你哥……”
到了医院,小山子疼得直打滚儿。大夫看着脸色发青的小山子说:“这孩子是中毒了。”便问老屁:“你弟弟昨天吃啥不该吃的东西了吗?”这时候,老屁猛然想起小山子跟他带有炫耀地说的一句话:“哥,那个大麻籽忒香啊!”当时,老屁也没往心里去,谁想那东西会惹出这么大事儿来。便告诉大夫说:“他说他吃大麻籽咧。”“那揍对咧,赶紧抢救!”大夫正说着,小山子的下体裤子开始渗出血来……小山子开始便血。
小山子被推进急救室抢救,老爸老妈都不在,老屁和小春子顿时没了主意。半个小时后,大夫走出急救室问:“你家大人咋没来?”
“我爸没下班呢。”小春子抹着泪儿说。
“快叫你妈过来献血。”大夫对老屁说:“生命没危险咧,但得马上输血。医院现有的血不够用,从血库现调血来不及咧!”
“叫我妈也没用,她的血还没我多呢。”老屁大大咧咧地对大夫说:“咋献,弄(neng,四声)我的吧!”
老屁的话把大夫说乐了,大夫用手拍了拍老屁的胳膊说:“你这小伙子中不啊,还没成年呢吧?”
“中。成年咧。”老屁说着就去拽大夫:“救人要紧,快点吧!”其实,这时的老屁也就十五六岁。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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