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波为《界首民间歌谣集》写的序言
民谣里的文学性(序)
文、崔波
创作长篇小说或者电视连续剧剧本的时候,总想给自己笔下的人物加点语言的味精,使之鲜活一些。于是便想到民间谚语、歇后语之类,接下来就到处找呀找呀找民谚,报上见一个,急忙抄下来;网上寻一个,赶快粘下来,街上听一个,迅速记下来……踏破铁鞋的辛苦里,心想如果能有集民谚、俗语、歇后语等之大成者,编篡成书,放之书案,可以信手拈来,岂不快哉?恰好家乡为文者应连飞发来邮件,称自己积数年心血,辗转城乡收集了很多民谚俗语拟成书,恳请我为之作序。闻之大喜,因此书若问世,正是我等卖弄笔杆为生者的利器,小处说方便了查阅利用,大里说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继承。故而欣然命笔,表达对应连飞为此书呕心沥血辛劳的慰问。
我和连飞会面不多,却神交已久,过去我的印象里他是位很勤奋的文学青年,很执著,也很诚恳,更加上他的孜孜不倦。有次去界首跟作协的年轻人座谈,我在谈创作的一些浅薄感受,心里很忐忑,觉得说不出什么能够让文学爱好者们开窍的心得。无意中但见应连飞在认真做着记录。我一时便觉感动,自此他在我脑海里有了较深的印象。现在这位从顾集镇走出来的青年诗人已经是界首时讯报的记者、编辑,忙于市里各种会议的新闻报道之外,依然大作连连,他的诗歌、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作品先后在《阜阳日报》、《颍州晚报》、《安徽日报》、《中国青年报》等国内几十家诗歌与文学刊物上发表,还有多部诗歌作品在全国诗赛中获奖。他的诗集《厚韵诗选》集中了他多年来诗歌的经典,有些诗,出神入化,造诣颇深,读来顿觉心旷神怡,如身入诗境:
走进三月
就有了写诗的心情
就有了春天的故事
樱桃花,是我心中最美的意境
像是弄潮儿抒写丰收的晶莹
绽放时,驮走我红色的相思。
飘香时,吸引我浓郁的激情!
似乎走题了,这里是在谈他的民间歌谣的收集整理,言归正传吧。
就应连飞已经收集整理的文字来看,虽然繁多庞杂,五花八门,但他做了分类,进行了文字上的修饰,看上去很是井然。虽然叫做歌谣,但很多顺口的有些文学色彩的民谣应该属于民间文学的类别,比如《小两口》的辞条:
下大雨,是阴天,
外面没有屋里干,
谁家两口不生气,
谁家屋里不冒烟。
我打你,我疼你,
捶头下去轻轻嘞,
打是亲,骂是爱,
不打不骂臭白菜。
其间有外景描述,有爱情表达,有隐喻,甚至隐约可见诙谐的情感。语言干净利落,掷地有声,似能看到有人在调侃的氛围里劝慰吵架的小两口情景,真是一段情景交融的镜头。
再比如《大妮》两首里,更几乎是叙事诗般的体裁了。两首都写了一个农家妮子对自由爱情的向往,描写了婚嫁的有趣场面。前一首里生动地道出妮子被轿夫戏弄后巧妙反击的场景,令人捧腹;而后一首不仅有对封建婚姻的反抗,甚至还有爱国主义的因素渗透进去:
小姐越看心越恼,
把鞋穿到脚上头。
小姐穿鞋不要紧,
可苦了赶会的那些猴。
斜四角踩死四台戏,
还踩死骑马带玩猴,
还踩死几百牛经理,
还踩死几百土匪头。
日本美国都踩死,
乖乖都在鞋后篓。
若知绣鞋有多大?
脚后跟还在山西地,
脚尖一抹到寿州。
最后对一双绣鞋夸张的描述,你不觉得很有些文学性极强的夸张手法吗?故而,我以为应连飞这部集子里,某些民谣应归于民间文学的范畴。遗憾的是我不是做理论的,只能谈一点对应连飞所收集的民谣读后的体味,算不上评论。我认为,民间文学应该是一种特殊的文学现象,还是一种综合的文化现象,这种现象可以和我上面的举例结合在一起理解。这现象跟整个历史、社会的各种意识形态联系着,它们具有一定的整体性。这种情况跟一般专业化作家的书面文学有根本或重大的差异。因此,民间文学的采集和研究,决不能限于它的对象本身,而必须跟那些关系密切的人文科学结成亲缘,也就是说,除了从一般文艺学的观点或角度外,还必须运用其他人文科学的观点或角度,比如民俗学、民族学、语言学、以及民族心理学等的观点或角度去研究,这样才能比较全面和深入地揭示它的特点与性质。
民间文学在人民群众的现实生活中具有种种实际的功用,同时,对它进行搜集和研究也有着多种学术和现实的意义。它的历史价值,在于它对社会文化认识的“史料”作用。民间文学不仅是现实中生存着的活文化,是时代的回响,同时,作为过去和现在广大人民生产生活、悲欢苦乐的真实反映,其中蕴含着丰富而真切的民众的生活和历史资料,蕴藏着淳朴的民众心理。因此它是民族的可贵精神遗产,是了解过去社会真相的纪录片,是新社会生活、制度和道德、风尚等的一面镜子,具有珍贵的历史文献价值。因此,对它的搜集和研究,在人文科学诸领域具有十分广阔的使用范围,给普通社会史、文化史、文艺史提供了丰富而真实的史料。
民间文学还具有教育功能,民间文学的历史教育作用是不容忽视的。我们需要认识当前世界的文化现状,同时也必须知道、了解我们民族的历史,我们祖宗的生活历史,以及他们的文化和思想的历史。而民间传统的文艺,正是这种文化史资料的一个构成部分。缺乏这方面的知识和教养,就不能成为一个好的艺术家、好的文学家。
所以我说,应连飞的这部集子,填补了界首文学类别的空白,给后人留下了丰富而真实的史料,也让我们通过这集子了解了我们的民族历史。
应连飞为此书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谨以此序向他表示感谢。
序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散文家协会副主席,原安徽省阜阳市文联副主席、作协主席。安徽界首人。
二〇一一年三月二十五日
题图摄影:王东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