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安顺》史话沧桑 垂花柱:屯堡老建筑特色装饰之一 2019年第118期（总473期）
垂花柱:屯堡老建筑特色装饰之一
任君黎
在屯堡，老石头房子是时光穿越大明王朝留下的主体记忆之一。屯堡老房子的外围，如果除却石头之外的装饰，不谈石柱础，不扯石花窗，不聊石门对及门枕石，那么屯堡老建筑中自成体系的特色部件，最能体现其建筑风貌的，当属屯堡小合院二门上的垂花柱。有它，便仿佛可在若隐若现中，倾听到裹挟着明清风雨的讲古，领略到属于屯堡历史的那一份厚重。
本寨屯堡建筑朝门上的垂花柱 李立洪 摄
屯堡使用垂花柱的建筑不算多，以大村中富庶人家的小合院为首选。小合院的主人一般精于持家理事，或营商有道儿孙稠密，或于村寨中置有良田数亩勤于耕种，年积月累家底殷实。小富后主人对一家人的生活私隐以及安全方面有了意识上的看重，在小合院向外一侧安装起另一道门，这道门比较厚重牢实，也是民间所说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中的二门。
小合院的门在屯堡称“攒边门”或“朝门”。在屯堡村寨中，能雕建有垂花柱的人家一般在村中财富或人丁上数一数二。垂花柱下的门被大家封贺为“朝门”，这种以“朝门”称呼一户人家的叫法，透露出对勤劳致富者的仰慕及敬重。朝门白天开启，供小合院内的人及牲畜通行，夜间关闭，有安全防卫的作用。垂花柱则是小合院二门上最显眼的装饰造型。
本寨屯堡建筑朝门上的垂花柱 李立洪 摄
二门的位置在整座宅院的中轴线上，内外分界。拿屯堡老话来说，小合院里的屯堡人家追求一种框一方天地的私密“掩拢”。掩拢二字从字面上理解，“掩”即遮掩遮蔽,有关、合的意思在里面；“拢”即凑起拉拢，使之不松散不离开。
屯堡垂花柱通常出挑于小合院的屋檐下，是小合院院门前檐悬空处向外一侧的梁头下的倒悬短柱，柱头向下，垂顶处跟中国传统合院中的院门雕饰风格同出一辙，有莲瓣、花萼、祥云等形状，酷似一对含苞待放的花蕾。垂花柱这种特有的院门装饰风格，旧时在屯堡及华夏民间有“占天不占地”的说法，很符合节约用地的使用理念，能让空间得到充分利用，扩展实用面积。
本寨杨家大院朝门上的垂花柱 李立洪 摄
垂花柱非屯堡所独有，是中国传统木建筑构建之一。从全国各地住宅的大门上看，使用垂花柱作为合院六顶装饰的极为普遍，但垂花柱什么时候应用于门上，仍尚待考证。有资料显示，孔府中建于明弘治十六年（1503）的“重光门”是中国现存的垂花柱门的最早遗物。
垂花柱作为倒垂于门下的短柱，古时就有悬梁吊柱之称。相关资料显示早在宋元符三年(1100)成书的《营造法式》上就有数处提到“虚柱”，而且有“虚柱莲华蓬五层”的条目，表明宋代垂莲柱的做法已很通行，故有关专家考证，它的形成可能早于宋代。屯堡老佛头们在婚丧嫁娶的应酬中念：“虚柱莲花朵朵开，人来客往嫑装呆。远亲不如近邻好，出门笑脸学卖乖。”她们提及的“虚柱”应当就是垂花柱。
杨家垂花门楼上的垂花柱 李立洪 摄
垂花柱门外部分的顶部为雨水分脊，而门内部分则是棚顶式，两顶勾联搭在一起的交汇处形成了天沟，垂花柱下的屋檐所承接的雨水有一半从天沟的两侧流出，大大减少了檐前滴下的雨水对门坎石的侵蚀。屯堡现存的垂花柱上的垂花遵从“双数为吉”的习俗。自古以来中国人有好事成双的说头，凡事都要凑“双数”，屯堡人同样对双数情有独钟。在传统观念中“双”具有完满、和谐的寓意，同时也含有对称、对比的构成模式。屯堡人对“对称”的偏爱，承袭了汉民族独特的审美观。屯堡现存的老合院垂花柱有四柱垂花、六柱垂花、八柱垂花、十柱垂花等，以对应的双数为准，雕工精巧美轮美奂。
据屯堡老木匠介绍，过去屯堡人家雕刻一整套朝门的垂花柱需要几个匠人大半年的时间，所选用的木材也有着特别地讲究，一般选用杉木或榉木、柏枝、香樟木等互相搭配。杉木有极好的抗腐性能和抗压性能，不易被虫蛀，且木材不易变形；柏枝材质坚韧，抗压及抗震性能都很不错；香樟常用作垂花柱中的弯椽、弯件转角和斗拱昂等。
鲊陇民居上的垂花柱 李立洪 摄
屯堡现存的朝门垂花柱为担梁式和祥带拢枋式，构造简洁大方，两面完全对称，中间有一排柱，梁架与柱相交，挑在柱的前后两侧，梁头两端各承担一根檐檩，梁头下端各悬一根垂莲柱，从侧立面看，整座垂花柱门形如宽肩挑担。
都说不依规矩不成方圆，垂花柱柱头雕刻有圆柱头和方柱头两种，承袭了屯堡人对方圆之道的注重与理解。老屯堡人认为方是规矩，是准则，是框架，是尺度；圆是通融，是宽厚，是团结，是包容。因此石柱础的设计也融入了“天圆地方，有容乃大”的宇宙观和价值观。屯堡人将方圆造型暗合于垂花柱中，表达人们对圆满人生观的心理期盼和价值追求。
屯堡垂花柱木雕工艺刻功精细，立于富庶之家小合院的门头，雕好后要经受众人的评头论足，没有扎实木雕功底的老木匠不敢轻易揽活。垂花柱雕刻虚实对合、繁简搭配、高低起伏、动静结合，柱头有的圆形、有的方中带圆，所雕刻的图案也是千姿百态栩栩如生，寓意吉祥美满。
天龙一带建筑的垂花柱 李立洪 摄
屯堡的垂花柱以花卉为主，横板雕画取材涉及花草及兽类蝙蝠等造型，隐喻花开富贵、福寿延绵……现存于西秀区夏官屯的老朝门上的十柱垂花柱，象征人生中的十全十美，丹凤朝阳图雕功繁复精致，热闹中不显凌乱。整幅木雕严整和谐，相应成趣有极强的美学欣赏价值。
旧时屯堡小合院布局紧凑，垂花吊柱雕刻精美，石墙石板屋古朴粗犷，处处流露出自然质朴的民居气息。岁月如梭，如今屯堡村落中大朝门曾有的荣耀喧嚣变成历史，那些石墙、石阶、石柱配以木雕花窗和垂花柱的院落，无一不在述说着主人家当年的审美以及对精致生活的向往，呈现出院主人对自然之物亲近崇拜的生命意识。垂花柱装饰下的院落，在某种程度上成为门第高低的身份代表，同时也寄寓主人家兴旺通达、子孙康泰的精神追求。
本寨碉楼门口的垂花柱 李立洪 摄
· 作者简介
任君黎：女，笔名紫荆，贵州安顺屯堡人，现居广州。七零后、商人、文艺小资达人。文字散见于各报刊杂志，贵州屯堡文化研究会会员。个性耿直麻辣犀利，嬉笑怒骂至性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