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园
薛金坤
杨园,我的故乡。
庚子除夕,我回老家过年。午饭后,阴沉的天下起雨来。“干净冬至邋遢年”,现实又一次验证了老祖宗的话。但,小雨阻挡不了我上街的决心。
斜风细雨,车来人往。我已经很久或者从来就没有在这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过,更何况本命年的除夕。若问本命年的除夕午后,一个人打着伞风雨中彳亍在街头,到底有什么意思,我也说不上来。人生,许多时候大概并不需要很明确的目的。
其实,杨园只是简称,她的全称应是杨树园。记得,我的启蒙老师,从常熟城里来到何家桥小学校教书的顾树楠老师,曾对我们这些蒙童说:杨树园就是杨树环绕,风景优美之地。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杨园已经没有杨树环绕,甚至有点衰落了,三个乡镇合并后没有给杨园带来更大的发展。据说其他合并的乡镇大抵也是如此。行政区划的调整,合了分,分了合,纵观历史,从县到乡到村,不知已经过了多少次。分有理,合也有理,此一时,彼一时,难说对错。
农贸市场,以前叫小菜场。杨园街上本无真正的菜场,大多是当地村民在生产队长还没有叫唤开工前,天刚麻麻亮时肩挑手提在街道两旁插空摆个摊,出售自家产的蔬菜或舍不得吃的鸡蛋之类换点现钱。而今,这里的菜场从货色品种到经营管理已和城里差不多,当年要消灭三大差别之一“城乡差别”的目标,在这一点上应是有所体现。电子显示屏滚动播放着疫情的防控公告以及各类产品的价格。此刻来菜场的顾客不多,大概多数家庭主妇都已在忙于烧年夜饭了吧。
瑞林艺术馆大门紧闭,这是意料中的。我不由自主地来到门前,不为进馆欣赏书画,只不过顺便一瞥,或许释放一下某种心情。张瑞林先生耄耋之年,慷慨将自己所藏当代180位著名书画家的239件书画作品捐给故乡,为杨园添上了一笔重彩,其精神可嘉可敬!
风雨中,各色汽车川流不息,220路公交车也不时南来北往,其中尤以家庭轿车为最多。
这或许是当今乡村最瞩目的一道风景线。“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在20年前是不可想象的。当年,我随李宝兴老师去常熟城里办点事,当天打个来回需紧赶快办,一天就那么两班客船。张家甸,那个轮船码头还在吗?那可是上常熟或苏州的必经之地,且还要摆渡。考上支塘中学后,每次回家返校都是坐那班轮船。那年我参军离开杨园去常熟城里集中,也是坐轮船走的。但那不是最后一次坐船。转业后,上世纪八十年代,也还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携妻抱女,有时还冒着风雨,一大早从苏州平门码头坐船,在淅沥的细雨中从张家甸摆渡,在泥泞的小道上赤脚向薛家堂艰难前行。这一切依然历历在目,一样的风,一样的雨,不一样的境遇,怎能不百感交集。
杨园中心小学,前身应该就是老一辈所叫的洋学堂,建国前国民政府所办的公办小学。我无缘上此学校,但1965年夏我初中毕业后,在期盼高中录取通知书的忐忑中,参加过洋学堂的修缮,抬黄沙,搬砖头,真正为学校建设添砖加瓦。不为挣几个小工钱,只为信守“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的诺言,准备做一个新时代的农民。
杨园中学是我初中的母校,自然怀有特别的情感。虽然校址原本在洞港泾,我的初中生涯是在那里度过的。我特别怀念老校长杨佳香和他麾下的老师,是他们在那样简陋的办学条件下呕心沥血,为杨园的父老们培养出一届届莘莘学子。我曾专程去过杨中的老校址,面对破败的校舍,无言以对。在离校50年后,同班同学又相聚,欣喜地看到了久违的老师,看到了新杨中崭新的校舍。现在,我默默地站在校门口,请母校接受我发自内心的一声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