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欲灰碾盘(四) (小说)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人们褪去冬衣,穿上了单薄的春款。虽然庄户人家在冬天也不能闲着,但相比春夏秋三季,要清闲上不少,所以脱下冬衣的人们,显得精神了许多。豆花没有多余的衣服,掏去冬衣里的棉花,在小河里清洗一回,就是春天的夹衣。
小河里的冰已化尽,清澈的河水潺潺流过,岸边的青草开始返绿,又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即将展现在人们的眼前。

老谷子忙着收拾犁耙,为春耕做着准备。豆花既要忙家里的活,还得帮衬着公公备耕,一人顶着两个用。
一个暖洋洋的下午,老谷子在磨犁铧,豆花起牛圈里的牛粪。磨着磨着,老谷子停下手中的活计,怔怔地望着豆花,此时的豆花,虽然穿着破衣烂衫,但仍掩饰不住她健美的身材。凭良心讲,豆花是个不错的儿媳妇,人长得周正,又贤惠又勤劳,要不是去年那场灾难,这本是一个和美的家庭。都是狗日的日本人,害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看着汗流浃背的豆花,老谷子心中升起了一点点温情,右手伸进布兜里。
忽然,碾盘上的那一幕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老谷子又从布兜里抽出手来。
豆花直起腰来,想喘口气憩憩,斜眼往公公这边瞧了瞧,见公公正在盯住了她看,吓的赶紧继干活。
"豆花",听到公公在唤她,豆花放慢了速度,朝这边瞭望,等待着吩咐。老谷子招了招手,示意豆花过来,豆花忐忑着心,惴惴不安地来到公公跟前,低下头,绞着手指,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
老谷子掏出一卷钱币,递过去,说:"老九婆姨明天去镇里赶集,你和她一块去,买个粪筐子,也扯块布,给你自己做身新衣裳吧"。
豆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阳是打西边升起来了,让她给自己做身新衣服!她拿左手掐了右手的手背,确信这不是做梦。
打从出了那事,她就没换过新衣服,一身灰布衫子,冬天穿了夏天穿,到了春天接着穿,她连想都没想过,也不敢去想,自己还有资格穿新衣裳。听公公这么一说,豆花鼻孔里忽然就有了一丝酸楚,眼中闪出了泪花,忙不迭地说:"不用了爹,我的衣服还能穿。"
老谷子把钱塞她手里,语气生硬,"让你去你就去,让你买你就买,去吧。"
以前赶集花钱买东西,都是公公的事,哪里能让她参与呢,花钱,那是女主人才能有的特权。
说心里话,哪个女人不喜欢好看的衣服?哪个女人不爱穿新衣?这种念头她也有过,只不过是在自己心中想想,一闪而过的念头,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不配穿新衣服。
豆花给自己做了身红底白花的新衣裳,别提有多高兴了,穿在身上,再拾掇拾掇眉眼,活脱脱的一个俊俏佳人,这身衣服,让豆花高兴了好几天,连做梦都梦见穿着新衣裳,笑醒过好几回。
这身衣裳,她只穿了一次,就包在包袱里压箱底了,她舍不得穿,老谷子就问她为什么不穿,豆花说要等到过年时再穿,现在天天干活,穿这么好的衣服,都遭塌了。
每年正式开犁之前,村里都要举行个仪式,以祈求开犁大吉,风调雨顺。这一天,人们都要放下手中的活计,专心参加。在这一天,大家都是放松的,与其说是在向老天祈祷,还不如说是乡亲们在为自己在一年四季的劳累之中,找个休息一天的借口。仪式虽然简单,但在乡亲们的心目中,也是一场盛会。
豆花一大早就拾掇上了,洗过眉眼洗过头,穿上那身新衣裳,再抹上有志送的润肤膏,脸蛋红扑扑的,换了个人似的,走在小小的山村里,分外惹人耳目。在谷子地,她是最美的婆姨!

这天是近一年里豆花最开心的一天。
晚上,伺候着公公睡了,豆花烧了一锅开水,把自己上上下下,舒舒坦坦洗了个遍。刚从盆里出来,无意往外一瞥,一个影子在窗外闪了一下,吓得她出来一身冷汗,难不成是有人在偷看她洗澡?穿好衣服,悄没声地出来院子里四下观察。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轮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空,照亮了静悄悄的小山村,狗们今晚约好了似的,集体噤声,没有一只叫唤,偶尔有点轻微的响动,那也是鸡窝里的鸡在咯咕咯咕叫唤。隔壁窑洞里,传出公公厚重的鼾声,许是自己看走眼了,哪里有什么人影呢。
连续几个晚上,豆花总觉得有个人影在她窗外晃悠,总觉得有双眼睛从窗户上往里窥探。她多长了个心眼,睡觉前在窗户外墙下撒上草木灰,第二天再仔细观察,草木灰没有变化,只有风吹过的痕迹。是她疑神疑鬼,多虑了。

连续撒过几次草木灰,都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一旦不撒了,那个影子好像又出现了,好像专门和她捉迷藏样,搅得豆花睡个觉都不踏实。
终于有一天早上,草木灰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脚印,豆花留心观察了好几天,也没有发现谁的鞋子上沾有草木灰。她这也是徒劳,庄户人家,谁鞋子上能不沾个灰呀土的?其实不是这样的,豆花心中有底,谁踩到了她撒的草木灰,她肯定能认得出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