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山坡

夫人说，坐坐吧。

我应承着，扶着走累了的腿慢慢地将臀放到泥地上，鞠躬的身子挤压出胸腔一口气极舒坦地吁出。布置好手脚，放任了灵魂，就闭了眼目休憩。身旁的声音仿佛梦境里的画外音，有些惊喜：你看看前面！开放了眼，惊喜的声音导引着我的视线游动。

　　一时我也被惊喜了。我们从城里跑出来，偷偷地携手在春色盈荡的山野田畔游走，吸进着平日不能吸到的空气，双眼录制着在水泥筑造物中不能有的景象，路是松软的泥土，不知名的虫子就在我们的脚尖无所顾及放开嗓子，丝毫没有轻视我们也没有张狂的意思，是为我们的步子欢快伴奏。胸腔渐渐地扩展，一些个放不下的东西成了鸡毛蒜皮，许多不能负起的沉重失了份量，我们的手便是紧紧地握着了，就一口气爬到了一座小小的山上。

　　夫人的惊喜是我们面对着一片树林子，各种树木站在山坡里，随意随心又分明出井然秩序，各自头上分杈长叶郁郁葱葱，彼此亲爱牵手相牵不分离。林子里一时就有了落日时分的郁暗，然而西天的落日又恰到好处的把一团团浅浅的日色穿过树木，最终射落在我们注意的树干上，一斑一斑破碎的日光，粗糙的树干温和而忧伤，让我想到沉郁而旷达，联想起我的人生和一点点挣扎——我的眼睛里有了潮湿——而在另一边，松树上的松花因了落日光辉的射击，朵朵松花全是一豆豆火苗，一棵松树就那样隆重而圣洁地用伸展的枝条端起一个个小小灯盏——

　　 我们就这样坐着，不想离去，不忍离去，安静地读着山坡下的艳丽文字，每一文字每一标点出自天意，美到极致，而恰到好处。如果不是夫人劝着我下山，我真想在山坡下做一棵树站立，加入树的美艳，随意地落入天公的关怀，即是日暮也不在意，享受林子里的空寂而不是人生里的空虚。

2020年4月22日益阳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