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江秋清》等三组文图(1979年)

96、蒲江秋清(1979年)
这画中景象,是我记忆中最为熟悉和亲切的。因为它是当年自己每常于傍晚时分散步之所在。这是蒲江边靠近当时县中的一处滩岸,景色清旷,似乎多少带着一点让人感怀和遐思的情味。无数次,或是与三二友好的同事,或是就独自一人,漫步在这江滩上,看着有时清碧、有时浑浊的江水回折地流向西南方向,这心头确是有着一种涵浑庞杂且是难以辨识——至少是难以名之——的滋味。正是有鉴于此,自己也就特别找上了一个时间,将这景象留在了自制的油画纸上。即兴之作,所靠的当然主要也就是真挚的感受;而在随意用笔或是画刀的挥点涂抹之下,得来的这整个画面感觉,倒也很是生动与清新。那时自己也是难得有个休闲的时候啊!在这县里的“头牌学校”任教,尽管主业只是美术学科,但也哪得有让人轻松了的,总是额外生生地弄些诸如史、地之类的课程,给你加在了头上,而且还大有一种日益沉重之势。关于这一点,以后有机会了,还会说到。而那纯粹又是“自己多事”,压在身上的活儿,这时也日渐到了“过硬”的关口。记得那时写作一事,还正在写《嘉陵之波》的第一稿,整个头脑中,满满的都是少年时在家乡重庆那些所经历与所感觉到的事物。那些东西,说平淡也平淡,因为并无以故事情节取胜的意思;而要说特殊或不凡,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因为那个时代本身,在人类历史上,就是一个无法复制的特例。那确实就象是一条江河,以其自身的或清或浊,并挟带着潜藏于内中的鱼鳖虾蟹、泥虫水豸,以及自然与人世另加赋予之种种物事,或坦然平静,或浩大喧腾地依随着它自己的流向,无可更改地去到它必须要去到的地方……我想,或许正是因为眼前我所画的这蒲江,本来最终就是流入的那嘉陵江;或许又是因为我在以画者之身份观察和表现这江流的时候,其实心里同时也以文学作者的身份,于潜意识内感觉到了我这时所用文字表述的意思,甚至于还就是以别的文字形式已在表达着这类似的意思,从而才对眼前的这江流,格外有着一种难言的感触。不过说归说了,面对一幅画,或一派自然景观,每个人的感觉,肯定是完全不同的。自己象这样说,也只是向读者们述说一下彼时作画的背景而已。还是看读者诸君自己看这画,又是怎样的一种观感吧。

97、林间小石桥(1979年)
在时常散步的县城西郊小路上,有处所在,感觉很是不错。这是一片小小的树林,狭窄的溪沟上,横跨着一座条石砌成的平桥。因其地势相对低凹,一经入内,即与外部形成一种封闭之感,实是顿觉有了一种获得休憩的舒适。如此地方,焉能不入己画。于是不光是有了这儿出示的这幅油画写生稿,且是还曾在国画习作中径以“清幽王国”为题,夸张地加以表现(见“《画中游》补遗·远岁拾英”第七十七篇)。这儿只以实境说事。画中道路延伸方向,出林便是本县所谓的“西门农场”;那儿也就是国内当代一著名女影星尚居草野时的存身之地,不过其当类比于知青中的“老三届”,还在我辈“新三届”够条件参工之前,即已调离了,而且在我这作画之时,都已经成了名闻全国的人(尽管还不象之后那般大红大紫)。自然,我来这县城后,也曾通过不同的渠道,听到过与其相关的不少传闻。只那都是茶余饭后的话题了。但毕竟虽是在这种闭塞地方,亦有人可通过努力奋飞出去,这事本身,还是给了咱后来者很大的鼓励。是啊,再封闭的地方,只要还有路通向外界,也就存在“走出去”的希望。而越是此时此地立身低矮,那未可见的高处,还越就显得神秘与诱人。当时我画这个场景,肯定是并没有想到这么多,只是在全身心地投入,以尽量精确地表达它的情味;事实上,我觉得,这儿的情味,或者说,整个氛围,的确也是恰如其分地传达出来了。而眼下,这述文之时,自己再回头反观这画哩,却不能不有着这么一种结合着人生事理的思考。当然,或许这本身也是多余的话,读者诸君,还是看画就看画吧。

98、河岸舟轻(1979年)
这幅题作“河岸舟轻”的油画写生,听上去好象是幅中国画的名字。当然也是的哈,这画中的景象,照今天看来,即使作为现实题材的中国山水画内容,也是满够格的。现今象这样相对原生态的小县城郊景色,真的是已经很难得见到了。而当年,我则每每可以自在优游于其内。其实这儿也就是从上文《林间小石桥》说到的那个环境走出来后,沿河干的一片所在。请注意看画面右前方,河岸边那条明显的横斜深色带,那是一个溪河的汇合口,从那儿进入,很快即可到达上文所说之处。而眼前的这条河流,也就是我屡屡提及的蒲江。它象巴山地区的很多河流一样,除了在夏秋偶尔涨水的时节之外,多数时候,都比较清浅。我画它的这一年,大约正处春旱吧,可以看出,水位是降得相当低的。但似乎这同样也有着它特具的情味:高高的河岸之上,块块黄色,那是麦田或油菜地(它们都属于上文所说到的那个农场,其办公楼即画中那幢灰砖房);整个地形因河流的弯转而显得岗原起伏,岸滩伸缩有致。周围林木稀少,草色由赭渐青。河湾崖坎下静静地有着泊船;河流中心惹眼之处,轻舟顺流,意趣盎然却又微觉凄寂。咳,逝去的岁月啊,你既见证过那特定的时代环境,无论是自然界的或人类社会的,也见证了我个人那同样也是一去不返的青春华年。往事模糊如烟,当时画这画的具体情景,自己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唯可凭常规的情况推想而已。但不管怎样吧,这存在着的画幅,它就凝固住了那三十余年前某个春日的一瞬;而画中的诸般景物,它们所挟的那分明仍是扑面而来的清朗却又微带干烘意味的气息,委实也唤醒了当时我曾时常都体会着的那种爽心且又昂奋的全部感觉。借着这画,拉拉杂杂地说了这些,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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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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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启用这些文字,确也是本着类似“小店菜品口味如何须由食客评判”心态,如实将此前从网络论坛等处撷录来的内容,转附于此。略作说明:当初网络上对吾辈的评辞,又何止这些,在自己意识到有必要进行收录的时候,有许多,事实上已经是找不到或者是没精力去一一搜寻了。再者,所录赞语,少数明显是“过火”的,或“空泛无物”乃至“伧陋不文”的,自己肯定不会选用在这儿。当然,至于那等不接受吾人艺术的,亦自是不会“张挂”在这“店铺”里,正如所有真正的饮食店堂,也都不会将食客接受不了它们菜品的味道那类话语张挂出来(虽则有可能其仍会暗中思考在不变更菜品基本特质的前提下作些改进)。这皆是人之常情,想必也不消细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