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雷文军/桃花山，我欠你一个拥抱 / 开普饭

桃花山，我欠你一个拥抱

作者：雷文军

这不是新疆天山，也非风景名胜，这是我的家乡桃花山上的一座普通水库。桃花山，湖南省华容县东山镇境内，一个大点的地图上难以寻觅踪迹的地方。

我要对你说声抱歉，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华容人，自诩有一颗向往诗和远方的灵魂。去了好多地方，只为饱览祖国的大好河山。甚至都不好意思说出来，曾几次去过南县的罗文村，岳阳的张谷英打发周末的休闲，一次次错失与你亲近的机缘。

真的应该说声抱歉，直到现在我都不能清晰地说出你的前世今生，给你一个确确实实的身份。

一说因真武祖师将王母娘娘的仙桃核遍撒山头，越年，桃树成荫，桃花斗艳，故名。又据明万历《华容县志》载，明代有人发现深山之中，有宋时避乱隐居的山民，“不闻有金、元，亦不知今为何代”，遂以为发现了新的桃花源，故称此山为桃花山。还有说开山始祖自七星墩沿溪而上在杨树港的小溪中见一块巨石形如桃花而得名，现在还可找到这块巨石的踪影。

其实我更倾向于王母娘娘仙桃核遍撒一说。七星墩遗址的发掘亦是最好的佐证。2019年1月15日，七星墩遗址取代常德澧县鸡叫城，被确定为湖南省规模最大的新石器时代城址。它就偎依于桃花山脚下。古时候依山傍水而居是先民的生活习性。桃花山侧卧于长江之南，洞庭之北，逶迤东去，连绵百里。属亚热带季风气候，温度适宜，水量充沛，土壤肥沃，土质疏松，非常适合桃树的生长。自古以来桃树一直是长江中下游流域人们广泛种植的果树，极易野生，无需打理。无论是躲避战乱、灾害、饥荒还是族群冲突，目光所及处，这里无疑是不二的选择。山下即是一望无际的稻田，正是一块适合动植物繁衍生息的风水宝地。桃树自然随着人类的繁衍生息，族群兴盛而愈发繁茂，“桃树成荫，桃花斗艳”那是肯定，故而叫作桃花山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至于是否重名，名号是否雅致？就像无数个取名腊梅、菊花的姑娘一样，这样的烦恼并非前人的事，应景而生，脱口而出，相传至今。

也零星听说过雷打岩，仙鹅寺，七女峰，白果树的传说故事。有些似乎还有些来头。例如雷打岩，它是桃花山的最高峰，位于东山镇平垒村，海拔382.9米，地势险峻，特别是西北面陡峭壁立，犹如斧劈刀削一般。离山顶30米处，有个六七米深的石洞，叫大圣洞。传说孙悟空大闹天宫后，躲进这个山洞，玉帝知道后十分震怒，派雷神在对面山（天井山）上发雷示警（天井山原称天警山即此缘由）。而大圣以为洞深且不肯就范，天神遵旨雷劈石峰，欲毁穴杀猴，但只将山峰劈下一部分，山洞和大圣安然无恙。山峰下的乱石就是当年雷劈下来的，从此这山峰被人称为雷打岩。大圣洞后来成了革命洞。在大革命时期，桃花山成了革命的中心和红军的根据地。

山上距今1700多年的白果树，是华容县沧桑巨变的见证。白果树位于湘鄂古要道“华容道”青竹沟旁，相传三国关公挡曹时在附近倒马、斩龙。贺龙曾在此屯兵御寇。一九四三年至一九四五年，新四军在附近建有战地医院和兵工厂，树下为集合、休整之所。

还有七女峰、仙鹅寺，很多很多，难以尽述。无奈人们总是追寻山高水长，奇峰异岭，舍近求远忽略了身边许多习惯的美好。我就是其中之人，所以迟来的道歉也是怀着满满的诚意。

这个周末受热衷于公益的蔡建猛先生之邀，终得以一睹桃花山的风采。

水泥道路蜿蜒而上，我们车子直接开到了桃花山村村部。群山怀抱中相对一块比较宽敞的平地。视野开阔，群峰起伏，一架架巨轮“风车”矗立于连绵山巅，调皮的白云偷听着风与它的情话。东侧依山势而建一排仿古式集中安置房。前边是广场，靠近峭壁建有亭台走廊座椅及安全防护栏。我举起手机，调整角度。蔡先生一旁提醒道，安置房后即可看见雷打岩。随着他的指引，隐约可见翠绿中裸露的几点白色岩石，那里就是雷打岩。石洞要爬到跟前才能看到，今天是可望不可及了。有些遗憾，可转身脚下菜地里一条条诱人的黄瓜又让我心旌一摇，忍不住摘了一条。小时候可能就在衣服上象征性的上下搓拉几下，今天还是讲究讲究，想找个水龙头冲哈。蔡先生带我到他爷爷家。一声招呼声洪嗓大，面色红晕，根本不像一位90岁的老人。我径直走过去打开洗漱盆的水龙头，水很细，“水压好低哟……”我小声自语。“哦，这个水龙头是坏的，来，厨房里有。”他居然听见？厨房的龙头水压很高，我试了一下，刻意拧小些，避免水珠溅落地面。“啪……”水溅到了我眼里，身上。没注意他挤到我跟前，把龙头开到了最大。他看不惯这么节约的作派，不符合山里人生性的慷慨。我笑了，看见他也在笑。

走出屋我又举起了手机。同伴嘲弄说：“院区的娃冇见过山……”，旁边的黑狗一直不依不饶的狂吠，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我不禁有些心疼，平时看不见个人，好不容易看见几个你又过份热情，天气这么热，汪得中暑了咋办？

晚饭约在山下易同学家，六点半钟。蔡先生要我登临观景塔去拍，那是最佳观察点，兼具森林防火的作用。此刻应该是太阳落山，夕阳正红的时候，云蒸霞蔚的美景着实令我心动。无奈同伴怕热，一个劲催促早点下山，下次再尽兴。

下山蔡先生有意带我们走了另外一条道路。在拐角立着一块“雷打岩”指示牌处停了下来，说要弥补我欲观全景的遗憾，带我到前面山坡上看一看，那边视野更加开阔。岔路处单独住着一户人家，禾场连着鱼塘。垂钓人的直觉告诉我，塘里的鱼肯定好吃，雨水溪水喂养，与农药化肥完全隔绝。两只狗热情地迎接我们，大的黄狗用绳栓在树上，小的跟着凑热闹，其实还有点怕人。“婶子，您家的狗咬人啵？”蔡与两位老人打招呼。“不咬人，不咬人，我的狗从来不咬人的。”老奶奶连声声明，要我们放心。我们小心绕过。蓝天，白云，夕阳，青山，还有脚底下刀削斧劈般的岩洞（之前采石场留下的天坑），确是另一番风景。可我的思绪没有随蓝天白云飘向天际，跌落在了刚才经过的那口鱼塘。慌脚火忙没好意思开口，匆匆原路返回。走到大黄之前栖身处格外小心，不闻其声，有些瘆人，四处打量不见踪影，应是老人担心我们害怕把它牵到了背弯。禾场外摆好了几把椅子，老人热情招呼我们坐会。好不容易才谢绝了两位老人的热心。

易同学的家就在山下不远处。两个勤俭持家的老实人。家里靠老易烧酒卖，培养出了一个博士毕业的女儿和一个即将读研的儿子。我们到他家的时候他还在外面拖运烧酒的柴火，他老婆在厨房忙乎。也是狗的迎宾曲让她提早发现了我们，连忙起身，洗手倒茶，笑脸把我们迎进屋里，打开电风扇。“比不得你们城里，让你们受罪，易XX就回来的，你们今天说迟了，冇抓到鸡。”忙完就钻进了厨房。易XX的三轮随着我们的车灯，基本上前后就差个几分钟到屋。菜陆续端上桌，酒是自酿，泡的自家山里的药材，健胃强肾。每上一道菜她嘴里都赔着不是：“对不起，今天冇抓到鸡。下次你们来，一定提前说。”

菜都没地方放了她仍没上桌的意思，我喊她一起吃，她只是口里应承，仍在忙乎。一会端起饭锅一个个给我们添饭。印象中这情形小时候有过。那是母亲怕饭不够，总是尽量满足客人自己不吃，又怕老实的客人羞于添饭忍饥挨饿。今天的饭确实好吃，绵糯不厌，我以为是糍粑，打听才知是糯米饭。我胃不好，不敢多吃，她硬是塞我一坨，说糯米容易消化。她说她烧酒的心里有“撤”（有数），酒出完，糯米每次都融化得干干净净，融化不净的都是“粘米”（籼稻等不具黏性的米）。所以她认定糯米比粘米容易消化。这虽与我的认知相悖，但我心里认可她今天用糯米烧（煮）饭的情义。临走，两口子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今天没抓到鸡，下次，随么子时间，提前一天通知，晚上一定把鸡抓好，一定，一定！”好像欠了我们一样东西。

其实，我出生于农村，也是泥腿未干的农民，今天让我找回了久违的乡情。善良，纯真，总是为他人着想，已经习惯到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总想把最好的拿出来招待客人，生怕亏了一份情谊。

一路上，善良的老人，淳厚的夫妻，热情的犬吠，就如头顶翻飞的白云，反复于脑海中交织、缠绵。

这是一块未经开发的处女地，藏在深闺的一枚璞玉。她有名有姓有美有身份。七星墩的发祥地；2003年被湖南省人民政府批准成立的省级森林公园，尊称“格格”也不过份。也许她不能用惊艳诱你神往，也不能用丰盈留你驻足，但它淳朴到骨子里的返璞归真一定会打动你，让你记住这里的山水和百姓。累了倦了，静静地在这里呆上几天，鸡鸣犬吠，鸟语炊烟，松涛竹浪，芳草清流，绝对是你远离喧嚣，抚慰心灵的“世外桃源”。

桃花山，不是一见钟情，着实情牵我心。我想为你做点什么，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想给你一个拥抱，弥补心里的亏欠；我想躺你怀中，静享那份天然；我想邀上三五好友，还有你，细听“白果树”诉说千年的爱恨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