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叙事中的自由间接引语

作者:杨贵堂

一、《红楼梦》人物话语的不同引用形式

红楼叙事,总体上属全知视角,明确有故事讲述者,也就是说书人:“列位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来?”,以此方式导引通篇。具体叙事过程中,又借助人物视角,采用限知叙事。引用人物话语,绝大多数是用直接引语,即有引导句,采用人物“原话”。因为没有现代标点符号,直接引语没有引号,频繁出现引导句就显得更为惹眼:说道,笑道,又道;听到,听说到,又听道;想,又想……以此来引出人物话语。这样的直接引语方式,当然有直接、生动的效果,但有时显得繁琐。譬如,第二十七回,宝钗扑蝶,追至滴翠亭,忽然听到亭内有人说话:

宝钗在亭外听见说话,便煞住脚,往里细听,只听说道:“你瞧瞧这手帕子,果然是你丢的那块,你就拿着;要不是,就还芸二爷去。”又有一人道:“可不是我那块!拿来给我罢。”又听说道:“你拿什么谢我呢?难道白寻了来不成?”又答道:“我既许了谢你,自然不哄你。”又听说道:“我找了来给你,自然谢我;但只是拣的人,你就不拿什么谢他?”又回道:“你别胡说!他是个爷们家,拣了我们的东西,自然该还的。叫我拿什么给他呢?”又听说道:“你不谢他,我怎么回他呢?况且他再三再四的和我说了,若没谢的,不许我给你呢。”半晌,又听答道:“也罢,拿我这个给他,就算谢他的罢。──你要告诉别人呢?须说起个誓来。”又听说道:“我要告诉一个人,就长一个疔,日后不得好死!”又听说道:“嗳呀!咱们只顾说,看有人来悄悄地在外头听见。不如把这槅子都推开了,便是有人见咱们在这里,他们只当我们说玩话儿呢。走到跟前,咱们也看的见,就别说了。”

人物话语都很短,为避免混乱,保证阅读顺畅,不得不频繁使用引导句。作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不断地变换引导句的措词:“只听说道……”“又有一个说……”“又听道……”“又听说道……”“又回道……”“又听答道……”。即便如此,这样一句一引,仍然显得非常啰嗦。——也正是因为直接引语太多,引导句太多,杨宪益、戴乃迭以及大卫·霍克斯在翻译《红楼梦》时,将原文中的一些直接引语改成了间接引语。(参见申丹《西方叙事学:经典与后经典》,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一版。)

也有自由直接引语:

小说第九回,有一处明显的自由直接引语,没有引导句,抄本和早期印本中没有标点符号,只是现代版本中都加了引号,如蔡义江新评本:

话说秦业父子专候贾家的人来送上学择日之信。原来宝玉急于要和秦钟相遇,却顾不得别的,遂择了后日上学。“后日一早请秦相公到我这里会齐了,一同前去。”打发了人送了信。

叙述句后直接连人物话语,没有引导句,显得急不可待,表达出宝玉和秦钟“相遇”的急切心情。

当然也有间接引语,叙述者或者故事中的人物转述另一个人物的话。譬如,第二十八回,宝钗的心理独白,转述薛姨妈的话,用的即是间接引语,“金锁是个和尚给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

宝钗因往日母亲对王夫人等曾提过“金锁是个和尚给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等语,所以总远着宝玉。昨日见了元春所赐的东西,独他和宝玉一样,心里越发没意思起来。幸亏宝玉被一个林黛玉缠绵住了,心心念念只记挂着林黛玉,并不理论这事。

蔡义江新评本在这里加了引号,以示此为薛姨妈的原话。其实,加不加引号,也都无所谓。本就是宝钗转述,是不是原话,也说不清。只是这种引语方式,也显得有些不舒服,作为“因”的引语,转述者为薛宝钗,发话者为薛姨妈,受话者为王夫人,层次太多,引述内容又太长,一起塞进了一个句子里,十分臃肿,而作为“果”的叙述句,“所以总远着宝玉”,只7个字,又太短,显得头重脚轻。这样一种引语方式,暴露了作者对“金玉良缘”的微妙态度——薛姨妈曾向王夫人提过,宝钗知情。薛姨妈攀附荣国府的态度十分明显,宝钗心知肚明,不便也无意抗拒。所有这些,都被裹挟在了这样一句繁琐的间接引语中。

另一种引语形式,由间接引语滑入直接引语。如第七回,焦大醉骂一段:

那焦大又恃贾珍不在家,即在家亦不好怎样,更可以任意洒落洒落。因趁着酒兴,先骂大总管赖二,说他不公道,欺软怕硬,“有了好差事就派别人,象这等黑更半夜送人的事,就派我。没良心的王八羔子!瞎充管家!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爷跷跷脚,比你的头还高呢。二十年头里的焦大太爷,眼里有谁?别说你们这把子的杂种王八羔子们!”

先骂大总管赖二,说他不公道,欺软怕硬,这是叙述句,有引导句,间接引用焦大的话,顺势滑入直接引语,引出一大段焦大的原话,话语声音由弱变强,表达出焦大的愤恨之情和不屈之意。

还有一种较为隐蔽的引语形式,没有引导句,不加引号,与叙述语句直接连接,但发话主体明显不是叙事者,而是小说中的人物,话语特点与人物个性吻合,这就是自由间接引语。红楼叙事中偶然出现,脂批中也有点评。如第三回,叙述宝黛初见的一段文字,用到了自由间接引语:

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姊妹,便料定是林姑母之女,忙来作揖。厮见毕,时坐,细看形容,与众各别: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后有脂批:“至此八句是宝玉眼中。”“心较比干多一窍”后又有脂批:“此一句是宝玉心中。”那么,这一句属自由间接引语无疑,只是隐藏在了赋体赞语中。

还有,第十六回,黛玉送父归葬,再回到荣府,宝黛又见时:

宝玉心中品度黛玉,越发出落的超逸了。

“越发出落的超逸了”,是宝玉的内心感受,前句“宝玉心中品度黛玉”,可视为引导句,那么“越发出落的超逸了”就可以视为直接引语。但此处,启功注释本文字和标点是这样的:

宝玉细看那黛玉时,越发出落的超逸了。

启功注释本采用的程乙本,有别于脂本文字,还是有高下之分的:宝黛初会,已经“细看”过一回了。这会儿还怎么个“细看”法?置黛玉于何等境地?还是脂本的“心中品度”更精准。不过,若前句使用“细看”,后句“越发出落的超逸了”无疑就是自由间接引语,揭示宝玉对黛玉的在意,再明显不过。

第三十四回,宝玉挨打之后,黛玉探视,宝玉再次细看黛玉,仍有作者转述人物话语:“不是黛玉,却是那个?”

这里宝玉昏昏默默,只见蒋玉菡走了进来诉说忠顺府拿他之事,一时又见金钏儿进来哭说为他投井之情。宝玉半梦半醒,都不在意。忽又觉有人推他,恍恍忽忽听得有人悲戚之一声 。宝玉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不是别人,却是林黛玉。宝玉犹恐是梦,忙又将身子欠起来,向脸上细细一认,只见两个眼睛肿的桃儿一般,满面泪光,不是黛玉,却是那个。宝玉还欲看时,怎奈下半截疼痛难禁,支持不住,便“嗳哟”一声,仍就倒下……

时值黄昏,隐晦不明。此时的宝玉,半梦半醒,恍惚之际,确认正是黛玉,惊叹怜爱之情,正从这八个字中透出,正应了回目中“情中情因情感妹妹”之意。

二、自由间接引语及其优势

行文至此,有必要对自由间接引语进行一下界定和阐释。

自由间接引语,从形式上讲,不带引导句,转述语本身为独立的句子,文中不加引号,人物话语引用比较随意,或者只言片语,不一定是人物的全部所说所想。但从本质上讲,自由间接引语是引语,叙事者引述人物话语,有很强的主体意识,谁口中说的,谁心中想的,话语主体相对明确,也尽量保留“人物”的话语特征——当然,“人物”话语特征,也是作者赋予的,这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了。因此,这类引语在语言成分上往往跟直接引语十分相似,不经叙述者的转述,也就摆脱了叙述者的干预,可以更多地保留人物情感和个性特征,这就是所谓“自由”的深层含义。

由于没有引导句“某某说”或者“某某想”,若人物语言没有明显的主体性特征,在采用自由间接引语表达时,与叙述者的描述有时难以区分。譬如第三十回中,宝黛吵闹之后复归于好:

宝玉自知这话说的造次了,后悔不来,登时脸上红胀起来,低着头不敢则一声。幸而屋里没人。林黛玉直瞪瞪的瞅了他半天,气的一声儿也说不出来。

“幸而屋里没人”,夹在两个叙述句之间,明显是宝玉心中所想,叙述者引用人物话语——屋里除宝黛之外,没有“外”人——属人物话语,可视为自由间接引语。当然,视为叙述者话语,也能说得通。在西方叙事论者辨析自由间接引证时,也常见这样的争议,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有的作者正是利用了这种模棱两可,来达到某种目的,形成某种含混的优势。

自由间接引语,是十九世纪以来西方小说中极为常见、极为重要的引语形式,近现代西方小说家如福楼拜、简·奥斯汀、康拉德、詹姆斯·乔伊斯等,都试探过多种引语形式,尤其是屡屡使用自由间接引语,增强艺术效果,推动小说创新,我国现当代小说家也多有借鉴使用。与其他话语表达形式相比,自由间接引语有多种表达优势。直接引语很生动,但由于引导句和引号的累赘,与叙述语之间的转换常常显得比较笨拙,前文已经指出这一弊端。间接引语可以跟叙述相融无间,但缺乏直接性和生动性。自由间接引语却能集两者之长,同时避两者之短。这种引语形式可与叙述语句任意连接,而不被引导句频繁打断,又能体现人物话语的直接、生动。

叙事过程中,作者态度是一个重要命题,或者反讽,或者同情,两种互为对照的叙述态度,自由间接引语都能较好地反映出来。无论叙述者持何种立场观点,自由间接引语的长处在于不仅能保留人物的主体意识,而且能巧妙地表达出叙述者隐性评论的口吻。

三、自由间接引语的艺术效果

理论总是乏味的,具体案例会比较生动。回到《红楼梦》,前文所引第二十七回那段文字,如果去掉所有的引导句,也不用引号,只是简直地把滴翠亭内的对话一句一句分段断开,那会是什么效果?叙述转为展示,古典秒变现代。不妨一试:

宝钗在亭外听见说话,便煞住脚,往里细听——

你瞧瞧这手帕子,果然是你丢的那块,你就拿着;要不是,就还芸二爷去。

可不是我那块!拿来给我罢。

你拿什么谢我呢?难道白寻了来不成?

我既许了谢你,自然不哄你。

我找了来给你,自然谢我;但只是拣的人,你就不拿什么谢他?”

你别胡说!他是个爷们家,拣了我们的东西,自然该还的。叫我拿什么给他呢?

你不谢他,我怎么回他呢?况且他再三再四的和我说了,若没谢的,不许我给你呢。

也罢,拿我这个给他,就算谢他的罢。──你要告诉别人呢?须说起个誓来。

我要告诉一个人,就长一个疔,日后不得好死!

嗳呀!咱们只顾说,看有人来悄悄地在外头听见。不如把这槅子都推开了,便是有人见咱们在这里,他们只当我们说玩话儿呢。走到跟前,咱们也看的见,就别说了。

自由间接引语的一大好处,就是俭省简捷,行文顺畅,并确保语意明晰,态度明朗,既达意又表情。如第二十八回,贾府内眷在清虚观打平安醮,贾蓉偷懒,被贾珍教训一段:

贾珍又向贾蓉道:“你站着作什么?还不骑了马跑到家里,告诉你娘母子去!老太太同姑娘们都来了,叫他们快来伺候。”贾蓉听说,忙跑了出来,一叠声要马,一面抱怨道:“早都不知作什么的,这会子寻趁我。”一面又骂小子:“捆着手呢?马也拉不来。”待要打发小子去,又恐后来对出来,说不得亲自走一趟,骑马去了,不在话下。

贾蓉骂小厮的直接引语之后,“骑马去了”叙述句之前,仍是叙述者借用人物话语,此处若再加上引导句,或者补充说明是贾蓉心中所想,就太啰嗦、不成文字了。

还有一层,这里贾蓉的潜在受话者是他父亲贾珍,害怕贾珍后来对出来。不仅有人物和叙述者这两种声音在起作用,还潜伏着受话者的声音,这样就形成了多语共存的态势,增强了话语的语意密度,从而取得其他话语形式难以达到的效果。在这里,贾蓉既想偷奸耍滑,又怕父亲责骂,怏怏不乐之情纤毫毕现,同时又反衬出贾珍在贾蓉眼中独断专行、不留情面的霸道形象。

再看第十四回回末一段,宝玉初见北静王一段:

水溶十分谦逊。因问贾政道:“哪一位是衔玉诞者?几次要见一见,都为杂冗所阻。想今日是来的,何不请来一会?”贾政听说,忙回去,命宝玉脱去孝服,领他前来。那宝玉素日就曾听得父兄亲友人等说闲话时,常赞水溶是个贤王,且生得才貌俱全,风流潇洒,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每思相会,只是父亲拘束严密,无由得会。今见反来叫他,自是欢喜。一面走,一面早瞥见那水溶坐在轿内,好个仪表人材。

“一面早瞥见那水溶坐在轿内”是叙述语句,人物视角限知叙事。紧接着一句话,“好个仪表人材”,没有引导句,也没有引号,与叙述语句直接相连,与叙述话语相对应,属人物话语,发话主体十分明确,非宝玉莫属,为自由间接引语。一句话,传达出宝玉初见北静王的惊讶与感叹。

接下来,转入第十五回,贾宝玉谒见北静王,视角在二人之间切换,自由间接引语与直接引语先后出现:

话说宝玉举目见北静郡王水荣头上戴着净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鞓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宝玉忙抢上来参见,水溶连忙从轿内伸手挽住。见宝玉戴着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着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面若春花,目如点漆。水溶笑道:“名不虚传,果然如'宝’似'玉’。”

其中“真好秀丽人物”一句,又是宝玉内心发出的慨叹,仍是自由间接引语。转到北静王这边,则采用直接引语形式,“名不虚传,果然如'宝’似'玉’。”二者区别十分显著,修辞效果特别突出。北静王的直接引语,音响效果强烈:他是尊者,位高权重,因此笑声爽朗,语调铿锵,自信满满。宝玉这边,年纪尚小,无职无位,声意幽微,正应了《周易》里的那一句:“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周易·乾卦·九二》)

这里采用了人物视角限知叙事,无论是直接引语还是自由间接引语,无论是对宝玉还是对北静王,都是褒扬之意。宝玉声称:“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就清爽,见了男子,就觉浊臭逼人。”从这里看,也不尽然,见了北静王,就十分清爽。连脂砚斋批语赞叹:“宝玉谒北静王辞对神色,方露出本来面目,迥非在闺阁中之形景。”北静王见到的宝玉,“面如美玉,目似明星”,而且“语言清楚,谈吐有致”,与大观园中涎皮赖脸、腻腻歪歪,动不动扭股糖似的猴在女人身上的形象的确有云泥之别。

但是,这就是真实的叙事声音么?就是作者对宝玉的真实态度么?对此,我是存在疑虑的。《红楼梦》一书,至少在前八十回,作者对宝玉的态度都是不一致的。无材补天、枉入红尘的慨叹,背父母教育之恩、负师兄规训之德的懊悔,始终笼罩在宝玉头上,但在具体叙事进程中,在某个局部、某件事情上,透出赞赏甚至激赏的态度,描绘出一个神采飘逸、阳光灿烂的青春少年来。宝黛初会,宝黛二人,互相惊艳,但随后就借后人《西江月》二词评判宝玉,跟了这样一句:“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作者对待笔下人物的态度,作者对读者认知的期许,需要时时留意。格非在论及《红楼梦》中作者态度时指出:“在这部作品中,作者虽然对很多人物都寄予同情,但这种同情又是相对的,所谓'千红一哭,万艳同悲’除了'赵姨娘’等人之外,几乎所有的女性形象都具有美好与偏狭的一面。”(《小说叙事研究》第30页)同情是相对的,褒贬也还是有的,对宝玉也是一样。——我要说的是自由间接引语的艺术效果,这个话有些扯远了,存疑不论。

与舞台叙事、电影叙事不同,小说叙事在使用人物话语上存在独特优势。小说作者的自由裁量权很大,可以将人物话语作多种处理,调度挥洒空间很大。曹雪芹在创作《红楼梦》的漫长过程中,根据小说叙事需要,也有了许多的创新创造,放眼中外,检视古今,其思想深度和艺术成就都拿得出手,不可小觑。在引用人物话语上,直接引用人物话语除外,还有自由间接引语等多种方式,曲尽人情之幽眇,也丰富了小说叙事的艺术手法。

美国学者浦安迪(Andrew H.Plaks)所著《中国叙事学》一书,提出“奇书文体”这一概念,指出:“明清长篇章回小说的六大名著(引者注:包括《红楼梦》)与其说是在口传文学基础上的平民体创作,不如说是当时的一种特殊的文人创作,其中的巅峰之作更是出自于当时某些怀才不遇的高才文人’——所谓'才子’——的手笔。”浦安迪强调指出:“我们不妨借取'文人画’'文人剧’的命名方法,用'文人小说’来标榜'奇书文体’的特殊文化背景,庶几不辜负这些天才文人作家的突出艺术成就和一片苦心雅意。”格非在《小说叙事研究》一书中更是对《红楼梦》叙事给予充分肯定,称《红楼梦》的出现标志着中国“虚构小说”的成熟,并认为:“在中国的小说发展中,《红楼梦》的出现同样标志着一种成熟的叙事方式的诞生。”“作者通过'显示’的叙事方式将故事与人物和盘托出,评价的任务却交给了读者。”(《小说叙事研究》第30—31页。)《红楼梦》在小说叙事方面的创新与艺术创造是如此丰厚,堪称宝藏,引语形式的分辨赏析只是细枝末节。深挖细掘,条分缕析,方能不负曹雪芹的突出艺术成就和一片苦心雅意。有论者称,文学的源头在西方,仿佛我们的祖先在文学创作方面无所作为似的。事实是很容易打脸的,单就小说创作而言,起曹雪芹于地下,必将愤而攘臂,挥以老拳,予以重击。

(文中引用《红楼梦》文字及标点,除特别说明外,全部采用《蔡义江新评红楼梦》,龙门书局2010年7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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