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大院的百年红楼——有故事的老建筑之三
单位隔壁有一个大院。花木掩映中,散落着一些办公楼和住宅楼。
不知道多少个早晨、中午,和同事在这里散步。因为太熟,对这里的建筑早已熟视无睹。
直到有一天,看到了红楼上的这两块碑文。
两碑分别立于2006年、2011年
这是一栋中西合璧的楼房,占地2500平方米。楼的正面,由6组两层高柱组成门廊,造型独特;楼高三层,黑瓦,外墙是红砖清水墙。
登高俯瞰,红楼原是一个三合院,中间有一个天井。
三合院的结构
中西合璧初落成
这栋红楼,原是湖南圣经学校的一栋教学楼。
1901年,一个名叫葛荫华(Frank Keller)的美国内陆会传教士来到长沙传教。
1917年,葛荫华在长沙韭菜园创办了湖南圣经学校。由于美国洛杉矶罗安琪圣经学院(今拜欧拉大学)协助开办,所以湖南圣经学校也是该院的湖南分院。
圣经学校刚建成时,是湖南省“最讲究、最气派的建筑”。1918年4月《圣经学院公报》中如此描述:“其位于小吴门与浏阳门之间,在一条新修的军用公路(今韭菜园路)旁。这片地开阔,故能确保足够的新鲜空气,同时为修行和未来发展都提供足够的空间。这里的井水提供足够的饮水。”
红楼西门(正门)
据记载:学校坐北朝南,四周有长长的围墙,正中大门为一幢中国传统式的建筑,洞开三门,两侧有平房向东、西方向伸展。围墙内,当中为主体建筑,东、西两侧各有两栋楼房成对称形分列,形成了一座广场。其礼堂甚大,呈长方形,分为内教堂和侧道,空间颇大,可容纳数百人;食堂为平房,系采用中西合璧之方式建筑。
湖南圣经学校还原图,红楼原非红色
(图片来自网络)
红楼北门(侧门)
我们看到的这栋红楼,应该就是上文提到的西侧楼房。
学校围墙外,有一大片菜地,菜地外则是密集的民房。西行1公里,就是已于1911年通车的长沙火车站(又叫小吴门火车站,位于今芙蓉广场)。
大革命时期,圣经学校一度停办,1928年恢复招生,生源遍及17省及台湾、南洋地区。从1929年起,陈崇桂主持该校工作达9年之久。
陈崇桂(1884-1964)是著名的宗教人士,1943年参与创办重庆神学院,1949年9月从海外回国,任中国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副主席、全国政协委员。1957年,他和儿子陈仁炳(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双双划为右派。80年代初,绝大多数右派分子(包括陈崇桂)获得平反,陈仁炳是5名未获平反的“中央级”右派之一。
曾播星火向郊野
1925年2月,中共湘区执行委员会派中共党员朱友富(1927年12月牺牲)、滕代远(新中国铁道部第一任部长)、熊志超等人为“农民运动特派员”,到长沙近郊区培养积极分子,发展党员。1926年3月,长沙近郊区第一乡党支部在二里牌(今袁家岭立交桥东南角)成立,党员仅有13人。同年11月,中共长沙近郊区委成立,滕代远任书记,区委机关就设在湖南圣经学校。
中共长沙近郊区委成立后,党组织得到了快速发展。1927年5月“马日事变”前,已成立12个党支部,党员人数达348人,近郊农协会员近6万人。
那时候,长沙农运轰轰烈烈,在全国是出了名的。
曾驻红军战长沙
湖南圣经学校曾是红八军军部驻地。
1930年7月,彭德怀指挥红三军团攻打长沙。红军于7月25日攻占平江,26日攻占金井。27日凌晨,从永安、春华山一带出发,从东屯渡、湖迹渡(今烈士公园跃进湖西南角)等处渡过浏阳河。27日黄昏,红军攻占城东小吴门、浏阳门,晚上10时左右占领全城。
红军渡位于烈士公园跃进湖的西南角,跃进湖原是浏阳河的河道
这是历史上仅有的一次红军攻占省城,当即震动全国。
进城后,红八军军部就设在湖南圣经学校。当时,攻打长沙的红军主力有红五军和红八军,其中红五军军长由红三军团的军团长彭德怀兼任,红八军军长为何长工(建国后任地质部党组书记),政委为邓乾元(1934年长征前夕被迫害致死)。
因敌众我寡,红军于8月5日主动撤离长沙。
西南联大由此生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爆发,清华、北大、南开3所大学被迫南迁,在长沙成立“国立长沙临时大学”,其本部就设在当时校舍条件最好的湖南圣经学校。
接到3校南迁的通知后,冯友兰、金岳霖、陈寅恪、潘光旦、顾毓秀、朱自清、闻一多、吴有训、赵元任等一大批著名教授,即赶到长沙聚合。截至11月20日,到校教师148人,其中北大55人,清华73人,南开20人;原三校学生到校共1120人,其中清华631人,北大342人,南开147人,另有借读生和新生共332人,到校学生共1452人。
1937年11月1日,国立长沙临时大学正式上课。这一天也成了西南联大的校庆日。
虽然名为长沙临时大学,但办学地并不只长沙一处。除了学校本部外,文学院设在衡阳南岳圣经学校,电影、机械两系在湖南大学(含岳麓书院)上课,化工系、机械系航空研究班则分别在重庆大学和南昌航空机械学校上课。
国破山河在,弦歌从不辍。尽管教学和生活都异常艰苦,长沙临时大学“仍一本旧贯,不稍懈怠”,学术研究不曾中断,学术氛围依然浓厚,家仇国恨更是鞭策着学子们。
在临大本部学生中,除少数男生睡在校舍狭小的上下铺外,大部分睡在韭菜园附近的原陆军四十九标3座营房里,在草席上打地铺。一次,清华大学校长蒋梦麟和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到四十九标看望学生。看到条件如此艰苦,蒋梦麟痛心不已,说要是我的孩子,我就不要他住在这里;张伯苓则晓以大义:要是我的孩子,我一定要他住在这里!
从11月24日起,日军开始轰炸长沙。一次,日军空袭学校附近的小吴门火车站,却炸错了目标,将炮弹投向了旁边正在举办婚礼的一户人家,顿时血肉横飞。临大教授梁思成、林徽因家也落了炸弹,第一颗炸塌小楼,夫妻俩拽着一双儿女逃出,紧接着第二颗炸弹又至,夫妻俩顿时绝望,幸好只是一颗哑弹。
形势日益严峻,12月13日,南京沦陷。第二天消息传到长沙,义愤填膺的临大师生在韭菜园校本部集会,集体致电中央政府,拥护抗战到底,当时便有300位学子报名参军,从此投身抗战。其中,清华大学青年教师熊大缜很快就成为冀中平原地雷战的功臣,1939年7月惨死,年仅26岁;清华大学化学系学生宋平,后来成了中央政治局常委。
2015年12月6日,熊大缜烈士纪念碑在上海落成
(图片来自网络)
为了保护文明的火种,1938年1月,校务委员会决定西迁昆明。4月2日,“国立长沙临时大学”在昆明正式更名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长沙临时大学完成了历史使命。
湖南圣经学校搬迁一空,改作民众聚会的场所。1938年11月8日,圣经学校遭到日军飞机轰炸;11月13日又遭遇“文夕大火”破坏。
恐非少帅囚禁地
碑文上说:“一九三七年张学良曾被软禁于此达数月之久。”
碑文局部
笔者仔细核查了西安事变之后少帅的行踪:1936年12月26日,张学良陪同蒋介石返回南京后,即遭软禁;1937年1月13日迁至浙江奉化,同年中秋节后迁至安徽黄山;1938年1月,经江西萍乡迁至郴州苏仙岭,3个多月后迁至沅陵凤凰山,1939年底转至贵州修文、贵阳等地,抗战胜利后迁至重庆,1947年春天迁至台湾新竹。
就是说,抗战前后,张学良没来过长沙。
立碑者您说说,您的依据是什么?
有人制作了《张学良幽禁路线图》,其中也无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