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都爷爷:一个老人一头毛驴,无子女相伴,84岁独守大漠半个世纪
在内蒙古的楚伦达日尕,方圆四十里毫无人烟的荒漠,有一位84岁的高龄老人,在这里默默守护了四十多年。
每天清晨,他都会牵着一头小毛驴,拄着拐棍,佝偻着身影彳亍独行在这满天沙土的荒漠里,数十年如一日。
而陪伴着他的只有毛驴和毛驴上挂着的铃铛,每走一步都会响起悠扬的铃声。
这位老人就是班都爷爷,而让他执着数十年在这里守护的,就是一座矮小的坟头和一大片枯萎的胡杨树。
故事还要回到1984年,那时的额济纳的河流已经干涸40年,人们逐渐从沙漠离开,迁徙到远处的城镇里。
没有水源的楚伦达日尕四十里荒无人烟,早已不是记忆中水草丰茂的绿洲,绿意盎然的原野。
政府曾在城区安置一套六十平方米的砖瓦房,940平米的农院,每月1334元的退休金,依然赶不走这个固执到骨子里的“小老头”。
草场退化,黄沙席卷,这里已经完全不适合人继续居住。
但在看着身边的人逐渐搬离,子女也逐渐走远之后,班都老人始终牵着老伴的手沉默着一语不发。
他目送众人的离去,回头看着沙尘漫天,大片大片枯萎的胡杨林,心里像是揣着一块石头那样沉甸甸。
“在这个地方生下来,就要一辈子都呆在这个地方。”
很多年后,那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告诉了记者,自己内心的声音。
“如果所有人都走了,胡杨就会全部枯萎,额济纳没有了他们这些防风固沙的勇士,最后,人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那一年,班都爷爷承包了五万多亩草场,其中胡杨林就有三万亩。
曾经大家记忆里千年不枯、千年不倒、千年不朽的胡杨树,因为人类对自然的恶意伤害,也在恶劣的环境下慢慢枯萎。
为了守护它们,班都和老伴一起相互倚靠,守在小小的蒙古包中。
每个刮着风沙的早上,老奶奶都会起来煨上一壶暖暖的奶茶,烧好裹腹的饭菜。
等班都爷爷吃完饭后,老奶奶也默契地递上打包好的午饭和水壶。
班都爷爷对着老伴笑出满脸褶子,摸一摸收养的小猫,便牵着那头小毛驴,拄着拐杖往沙漠前行。
他一个水井一个水井的找去,却几乎都是干涸的,无奈,他只能沿着沙漠往外继续前行,有时甚至走到几十里外,才能找到一口有水的井。
将水一桶桶打上来,放到驴车上,然后转向那一片胡杨林。
其实即便是一天跑上无数次,也不过杯水车薪,那浑浊不堪的水浸入松软的沙土里,甚至还来不及被胡杨树的根部吸收,便已经扩散开了。
但他坐在胡杨树的旁边,摸着那干瘪的树皮,眼神带着一种渴望,看向远处。
他眼里看着的是飞沙走石,烟土阵阵,但心里装的却是万顷草场和胡杨林。
那是他的向往,是他心中的期待与希望。
他时常想起六十多年前的楚伦达日尕,家门口就有潺潺的河流,水草丰茂,野花遍地,牛羊结群。
他那时还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骑着马驰骋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和伙伴们一起狩猎,草原上的小动物可多了,有狐狸兔子,还有老鹰和小狼。
明星胡歌帮班都爷爷给胡杨树浇水
他就是在一次放牧中邂逅到年轻的奶奶,两人第一次见面,便钟情于对方。
草原上的爱情简单又美好,没有太多繁琐的程序,相爱即可相守。
不久之后两人便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结为夫妻。
多年的油盐茶饭依然不影响他们的感情,老奶奶常常将家里收拾得很干净整洁,老爷爷每天晚上回来都会能看到桌上温热可口的饭菜。
可不论多么深厚的情感,不是输给岁月的消磨,就是败给黄泉碧落,天人永隔。
2016年,老奶奶因为高血压引发心脏病,在送往医院的路上,永远地离开了人间,离开了班都老爷爷。
在班都的努力下,荒漠蓄起了水源
老伴去世以后,班都爷爷常常独自流泪,他回忆以往的日子里,自己是不是对她的关心不够,为何走得如此突然。
他将老奶奶葬在离家两公里处,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带上老奶奶最爱吃的东西,赶着小毛驴,去看望她,陪他说说话。
“活着的时候是一家人,死了也是一家人。”那朴实的一句话里,是一位老人对妻子深深的思念。
楚伦达日尕的风沙很大,每一次,他都会为老伴的坟上添上一把新土。
就像老班都的儿子所说:“母亲葬在了那里,他就更不愿走了!”
老爷爷拒绝了儿女的赡养,仍选择留在这片荒漠里,除了那一份眷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种出一片绿洲。
为此,他先后挖了十一口井,卖掉13头牛、5头骆驼,花了一辈子的积蓄,打了四道坝。
他将一颗颗胡杨小树苗种在土里,提着水桶一颗一颗地浇灌,他很细致地照看每一颗小树苗。
即便是已经枯死的树苗,他也不舍得放弃,总期待着能够看到他们重获新生。
他和胡杨树有着大半辈子的交情,深知胡杨树顽强的生命力。
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它都会拼尽全力地活下去。
班都爷爷走在种胡杨的路上
那一排排的胡杨树像战士一样,无声地守护着沙漠,而班固则守护着胡杨林。
只有荒凉的沙漠,没有荒凉的人生。
班都老人虽身材矮小,却能够每天拖着驴车,背上扛着树苗,每走一步,身后都会荡起一层尘土,而这位老人坚定地向前,在沙漠里彳亍独行。
但毕竟是一位年迈的老人,身体也不如年轻时候健硕,常常种树一上午,就要休息一下午才能恢复体力。
就这样,一个春天,他种下了一百多颗胡杨树,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灌溉出生生不息的希望。
荒漠的蒙古包
班都老人一个人在草原“倔强”地独自生活,明明没有出现经济短缺的危机,却还是坚持放牧,他养了一些骆驼和小羊。
草场已经退化,草料需要从其他地方买来,这样别说挣钱,不赔钱都很难。
但老人并不在乎,种树、浇水、挖井、放牧,八十岁的年纪还忙得像一个陀螺,子女都不能理解他这样劳累,想劝他把羊卖掉,多休息休息。
但班都不愿意,在他根深蒂固的思想里,作为一个老牧民,没有一只羊,在情感上是过不去的。
“有这些牲畜,忙忙活活一天很快就能过去,我不是不休息,只是一闲下来,我就着急,浑身不带劲!”
班都爷爷的早饭
虽然上了年纪,但班都老人心里仍有一股年轻时候的热血。
有一次,他想像年轻时候那般驯服一批性子烈的骆驼,结果不慎被骆驼踢了一脚,也在他脸上留下了一块乌青。
班都老人在沙漠的生活简朴悠然,早起给牛羊添上草料,挤牛奶,在牲畜圈里忙活完后,才开始洗漱。
有时还会涂上一些护手霜或是用电动梳子打理他那花白的头发,那些其实都是老伴留下来的东西。
有时想念起老伴,就会划上火柴,点一盏酥油灯和香豆沫,沉默地看着桌子上的金婚纪念日照片和老伴的遗照。
班都爷爷和老伴的金婚纪念照
根据女儿所说,这些是祝愿活着的人和故去的人都平安无事。
老人的早餐很简单,就是一碗咸咸的煮砖茶,自己做的酸奶泡上干馍馍,外加一小碟咸菜。
一个人吃饭难免会觉得孤寂,很多时候,他会打开电视,吃饭的时候,抬头看几眼。
每次到了午饭和晚饭是班都爷爷最悠闲的时光,结束一天的种树和灌溉,靠在椅子上,惬意吹着晚风,喝一碗羊奶。
衣服破落,班都爷爷也会自己缝,那因为过度劳作而变得异常粗大的手指,捻起绣花针也很灵活,能够缝出细密匀称的针脚。
其实这些活计以前都是老伴做,只是现在妻子不在了,他便开始学着妻子以前的模样,安静地坐在窗边,循着照进来的亮光,缝补着被骆驼撕破的衣服。
班都爷爷缝衣服
以前家里都是老奶奶打理,如今老奶奶离开了,班都一个人也将生活打理得很好。
也许他不想让远去的人惦念,想要将房屋一切都布置得和从前一样,看起来仿佛故人从未离开。
或许夜半时分,老人也会坐在帐中深思,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以一己之力对抗整沙漠,是否真的会有作用。
或许他明白自己做的事情不会成功,或许心中的那一片绿洲永远都不会重现。
班都爷爷牵着小毛驴去种树
但那个叫希望的东西,总会在第二天的清晨将他唤醒。
牵着那一头毛驴,踏过那荒芜的沙场,走到那一口水井处,吃力地提起一桶又一桶浑浊的水,日复一日。
又是牵着毛驴,伴随着清脆的铃声,晃晃悠悠走到那些老朋友胡杨树的身边,年复一年。
后来,班都爷爷的坚持让子女深受感动,六十多岁从岗位上退休的大儿子也开始参与到胡杨的救助计划中。
“我和爸爸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我们活着的时候,能看到草场恢复,胡杨成林,像小时候一样!”
其实对于那些祖祖辈辈都居住在草原上的牧民来说,楚伦达日尕是他们永远的家园。
因为环境恶劣,人类不得不迁徙到城镇上,但很多牧民离开了荒原,心里却留下了一片荒漠。
而班都爷爷的坚持何尝不是他们心中的愿望,或出钱、或出力,他们都尽出自己的一份努力,建设当初被自己抛弃的家园。
由于和沙漠多年的相处经验,班都爷爷深知,仅靠自己这样一株株地栽培和浇灌是看不到胡杨成林的那一天。
想要重建自然,还需要了解自然,他想要建立一个小型的沙漠绿洲生态系统。
半辈子的积蓄,一朝掏空。
他没有犹豫,全都用来疏通被风沙掩埋的河道。
后来班都的事迹被中国绿化基金得知,并为他募集了十万元的资金,用于挖深河道,打造水坝。
2018年,在所有人的努力和当地政府的支持下,额济纳断流40年的河道终于又见到水源。
潺潺的涓流淌过班都爷爷种下的胡杨林,八十多岁的老人家满是沟壑的脸上,落下几滴浑浊的泪水。
“我想要留在这里,这里的胡杨需要我。”
大家齐心整顿河道
班都爷爷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许下的承诺,如今看着沙漠好转的情况,胡杨成林的希望也越来越大。
这一年,班都父子两人齐心,挖河道、筑水坝,将水源引到荒原,流过胡杨林,流过胡杨树苗,流过班都爷爷的院子。
他们在周围的凹地蓄留水源,以用来滋润着干枯的草场。
从班都爷爷家,步行一公里,从坝顶走过,在一片清澈的湖泊处,班都爷爷用手指着远远地西边,眼神中带着几分明亮,他说:
“我小时候啊,沙漠离这远得很呢,要过去就得骑骆驼。”
“现在沙漠有水了,我要把沙漠赶回去!”
因为有了水源,楚伦达日尕的胡杨逐渐活了过来,展现出蓬勃生机。
作为沙漠里最重要的植被,胡杨有着维系和改善荒原生态环境的作用,胡杨的根系十分坚韧,它可以深入到二十米一下的地层中吸收水分。
不但能适应各种恶劣的环境,还能保护生态建设。
曾经常有人说,胡杨是孤独的,因为种植在大漠深处,无人观赏,也有人说胡杨是痛苦的,因为终日与荒原相伴。
但在黑河断流,湖泊枯竭,草场退化时;
在沙漠卷土而来,尘暴肆虐过境时;
在所有牧民都被迫迁移,抛弃额济纳时,
就只剩下这样一个孤寡老人,默默地留下。
一顶蒙古包,一个小小的坟头,一片胡杨林。
这些就是他全部的牵挂。
一个老人牵着毛驴行走在无水的荒漠中
当天边逐渐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水时,老人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干涸的河道逐渐积蓄了水量。
从那以后这一片一片胡杨林,被春风穿过,绿意遍野。
而这一切都得益于那个身影单薄,身材矮小的高龄老人。
你说信仰是什么?
有人信仰在大厦顶楼、流水马龙;有人信仰在荒漠疆土、胡杨千亩,
有些人的信仰点亮了人生的奇迹;而有些人的信仰种植了万顷绿洲!
信仰是那样一位老人,重新将盎然的生机种下,守候在无水的沙漠里,等待那一缕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