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边碎笔：百余年前的一封同乡公函

百余年前的一封同乡公函

鲁人

1903年初，27名留学日本的绍兴才俊，联名给故乡写了一封《绍兴同乡公函》。

五千余字的一封公函，满纸是那些海外学子“远别数千里外，无时不悬故乡痕影于心目中”浓浓的爱国忧国之情，让人觉得穿越百年时空那一颗颗赤子之心仍清晰的凸凹在目。

那些当年去到邻国东瀛的青年，被眼前的日本强烈地震动了，想到自己的国家，政治昏聩腐败，百姓处于水深火热，深切地感受到“师法欧美一后进国之日本，扬厥概略，亦有大足惊醒我国人之鼾梦，唤起我国人之精神者。”

于是，他们从教育、政治、工艺三方面阐述了他们对日本的观察思考。他们羡慕日本教育的普及，教育中男女的平等，贫富的平等，学校条件的优越，所学知识的全面。“要使天地间万事万物及人世应用之学，必知之理，无不立课程以教之。而自生牙学语，以至成年，又无日不养之于学校之中。”而“国之人才辈出，而势力日强，盖由此也。”在政治上，他们眼见日本市容规范整洁，公园、博物馆、图书馆完备，公共设施齐全快捷，军警之得力，政治制度之民主。而反观“中国以茫茫大陆，听民之自生自长于其间，上不之问，而下不之忧”的衰败景象，强烈希望自己的祖国能“盍亦借镜于日本矣。”并发出了学习西方民主制度，“人人所共建设之，共居住之，而非一家之所得而私，一人之所得而有也”的呼吁。工艺，其实，就是科技，只是当时尚无“科技”一词。日本维新后，科技发展日新月异，而他们对科技的态度更是精益求精，游子看到“其工艺之间，已高出我数倍。”强烈的对比，让他们为祖国的落后现状内心焦虑。

面对日本社会的迅猛发展，诸位绍兴游子，忧心如焚，情不自禁地呐喊道：“敢以一言正告曰：我中国空疏陈迂之教育，必不能敌各国之教育；我中国腐败朽蠹之政治，必不能敌各国之政治；我中国枯窳拙劣之工艺，必不能敌各国之工艺。”他们迫切盼望政府和大众能从甲午之后一系列的失败和屈辱中吸取教训，奋起变革，励精图治。

公函中的每个字都充满对祖国的挚爱和忧虑，充满对祖国未来的忧思和渴望。百余年后读来，仍令人感动。虽然，他们的观察和思考可能并不全面，也不够深入，甚至认为日本学的西方殖民侵略政策，也不失为有效的兴国之计。但他们渴望国家走向强盛，民族挣脱列强欺压的愿望，却代表了一代觉醒青年的心声。中国的今天也正是一代代这样的有识之士斗争的结果。

那27人尽管日后政见各有不同，却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蒋智由成为维新派的重要人物，并为梁启超誉为“近代诗界三杰”。何燏时由国民党转为民主人士，曾任北大校长。陶成章为同盟会早期重要会员，与秋瑾、徐锡麟共同组织了浙江的反清斗争。陈威、陈仪兄弟曾分别在国民党金融和军界出任高官。蒋百器为名将。经亨颐成为著名教育家，曾任浙江教育会长、中山大学副校长，朱自清、朱光潜、丰子恺等众多名家皆出其门，还是廖承志的岳父。俞大纯曾在北洋军阀和国民党政府任职，而绍兴的俞氏家族，日后更有一批在大陆和台湾军政、教育、科技、商界产生过重要影响的人物。27人中还有当时年仅22岁的鲁迅。而他们之中，除蒋智由年近不惑，其余皆为二十出头的热血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