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诗写作点滴谈（9）

转自：论诗与文史

第九讲 菊月谈含蓄

第一节 关于含蓄
　　重含蓄、薄直白，这是诗词审美的一个特性。苏东坡有言：“表圣论其诗，以为得味外味。”当代诗人丁芒也说：“显不如隐，直不如曲，状不如喻。” 讲的都是诗贵含蓄。
　　唐代刘知几在《史通·叙事》中对诗的含蓄表现手法作过生动的说明：“诗要言近而旨远，辞浅而意深，虽发言已殚，而含意未尽，使夫读者望表而知里，扪毛而知骨，睹一事于句中，反三隅于字外”。这就是我国古典诗词追求含蓄的优良传统。
为什么要追求含蓄？一是诗词的篇幅短小，语言必须精炼，直说不可能说出多少深意。二是直露容易流入浅陋，缺乏丰富的内涵，没有鲜明的形象，读起来就没有嚼头。三是只有含蓄才能把要表达的意思蕴含在所写的形象里，通过形象、画面、场景给读者以无限广阔的空间和时间，引起读者丰富联想和深思。

第二节 含蓄的几种表现手法
1． 点到为止。往往是末句点到，而不明说，让读者去思索。
例卅四： 菊颂（新韵）
金色呈祥瑞，奇香盈户庭。
露寒润黄叶，霜降束菊英。
一朵秀三界，两枝惊九重。
芬芳令人醉，我意与陶公。
这首诗着墨于秋菊的不畏寒霜依然芬芳，只是末句点出“我意与陶公”，表达了作者不流世俗、与众不同的心态。
2． 以少概多。就是以一概十。一句话能顶十句百句。
例卅五： 山月（新韵）
山月进寒屋，银流漫泻出。
静夜听泉漏，游人思绪无。
“游人思绪无”一句话可以想象出很多很多：木扎岭景区夜间极静，除了皓月如泻 、房后“嘀嗒嘀嗒”的山泉声，仿佛世间一切归于虚无。这就是以少概多。
3．委婉表达。有的诗，意思不直说，而是曲折地表达出来。如唐代的金昌绪的《春怨》：“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写的是一个痴情，在怀念她从军的丈夫。但诗没有直写，而是从“打莺”开始。为什么“打莺”？第二句回答，因为莺在树枝上啼。第三句转，莺啼惊醒了她的好梦：她正在梦中与辽西的丈夫相会。寥寥二十字，写得婉转曲折，意蕴缠绵。
例卅六： 驴友
登顶上山荆棘生，崎岖踏过见峥嵘。
旅途困顿多歧路，感谢櫵翁指锦程。
全诗写登山旅行的辛苦，实在写人生道路的坎坷。指路人的一句话，往往助人直达目的地。实际在说人生道路上要感谢指点迷津的恩人。
4.寓意于喻。通篇用比喻来含蓄地表达作者的用意。
例卅七： 诚难脱俗
诗情比酒莫谈才，腹粟成文世故来。
心地芷兰香自远，眉间俗气不须猜！
这首诗以芷兰比高雅毓秀，这些气质与眉宇间的世故和圆滑是截然不同的。一个比喻把诗人所言之“志”和盘托出，告诫自己不能流于尘俗。
5．借景抒情。全诗看似写景，其实是在抒写情怀。
例卅八： 避雨
雷鞭着地雨丝稠，长飙狂奔欲毁楼。
中道忙人难歇脚，白衣卿相不回头。
枯枝总伴泥沙下，窨井似吞翻急流。
滚滚阴霾飞对岸，试看马路弄扁舟！
这首诗四联均在叙事描景：写夏天风大雨急，来势汹汹，路人来不及避雨；倾盆大雨过后，人们在积水中忙着救援等，无一笔抒情。但是，包括诗人在内的市民暴风雷雨中的恐怖和辛苦呼之欲出。

含蓄美是诗的一个方面，但不少诗是以直抒胸臆取胜的。直而感人者也未必不是好诗。中国诗歌的传统理论是赋、比、兴并重，李、杜的许多名篇，大量使用赋笔，直陈其事，写来感情真挚强烈，如临其境，如闻其声，引人入胜，发人深思。因此，一讲含蓄就否定率真是片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