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普林著《鹧鸪声声》第十七章 火镰的故事
不遗余力地去做你热爱的事情，别总为一些零碎的声音而去质疑自己。你很好，会越来越好。请坚定不移！
鹧鸪声声
甯普林
第十七章 火镰的故事
伍局长在电话里受到黎明生父子的斥责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并不怨恨黎明生父子，他恨冒充公安局打匿名电话的人，这是谁呢？他与黎明生有什么冤仇呢？他对此事反复地思考了一遍，根据匿名电话和匿名举报等种种迹象表明，黎明生是被人诬陷的。那么“让黎明生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的决定就做得欠妥，这样正合了造谣人的意，黎明生这一回家，谣言就会变成事实，造谣人会添油加醋，黎明生被开除了，被停职反省了的谣言又会出台，就会让诬陷黎明生的阴谋得逞。他把这个想法与林副局长通了气，就通知黎明生回局里上班，于是就拨通了黎明生家里的电话。
“喂，黎书记吗？”
“哪位？”
“你好，我是新城市公安局老伍。”
“哦，伍局长，有何指示？”
“黎书记，我打了好几次电话找明生，总是关机，他现在在家吗？”
“他昨天因那事出去一直没回来。”
“啊！昨夜没在家睡。黎书记，他回来后要他回局里来上班。”
“好，再见。”
黎书记放下电话就寻人找明生去了。
芬芬自黎明生走后，无心上班，到办公室请了假，就到黎明生家来了，她按了门铃，开门的是明生妈。
芬芬说：“伯母你好，明生在家吗？”
明生妈说：“你是……”
“我是明生的女朋友，也是同学，我叫芬芬，在市委组织部上班。”
明生妈听说是女朋友，心里咯噔了一下，说：“明生昨天出去一直没回来。”
芬芬见门已打开，就不请自进了。说：“明生昨夜在我家睡，他清早就回来了呀。”
“在你家睡？”
“对，在我家睡。”
“这孩子，怎么能随便到别人家里去睡呢。”
“伯母，我们恋了四年了，明生没告诉你吗？昨夜我们同房了，今天我们去办理登记手续。”芬芬说着脸红了，低下了头。
明生妈这一下傻了眼，这个消息绝不能让老头子知道，一把把芬芬拉进自己房内，关上了门，轻轻地说：“姑娘，你说明生昨夜与你同房啦？”
“是啊，不信你老问明生吧。”明生妈闻言，差点昏倒，幸好扶住了写字台。
“姑娘，现在明生被谣言闹得心情不好，又不知他现在在何方，你俩的事请暂搁一搁，并请你不要跟别人讲，等他回来了我再通知你，现在全家人都快急死了。”
芬芬闻言想起了明生那委靡不振的样子，加上昨夜与自己的事，更加雪上加霜了，明生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于是只得说：“对，找人要紧，伯母，我听你的，再见。”
“好闺女，谢谢你了，明生在心情混乱时做了什么不当的事，还请姑娘包涵包涵。”
明生妈送走芬芬后，强抑的泪水像刚开闸的洪流一样涌了出来。怎么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头子派出去找明生的人到现在还未回来，明生到哪里去了？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于是又向所有的亲戚朋友重拨了一次电话。
芬芬开着车在街上一来一往，几乎走遍全城，不见明生踪影，于是下车到一个个网巴、饭店去找，也没找着，只得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家静候消息。
在明生家里，各路寻找明生的人都回来了，都说没找着。这下可把明生的父母急坏了。明生妈埋怨明生爸说：“都怪你，孩子一进屋就骂，本来因谣言搞得心烦意乱，进屋又挨骂，人家还有什么地方去，现在如何是好！你还我的孩子！”
明生爸不说话，脸黑一阵白一阵，急得团团转。
本来寻找他的人已找到了明生，明生说：“我一进屋就挨骂，我不回去，让他着急，尝尝着急的滋味。”
寻找他的朋友觉得有道理，就回来先看看情况。现在见二老急成这个样子，又于心不忍了。于是说：“二老不急，我想起了他还有个好朋友，一定在那里。不过回来后，你老不要再骂他了，他受了这么大的冤屈，家里应该给他安慰，帮他摆脱困境才对呀，你们说是不是？”
明生爸没有说话，只是挥手要他们快去。
明生进屋时，明生妈已哭成了泪人，上前拉着明生的手说：“儿啊，你上哪去啦，你把妈急死啦！”又看着明生的脸说，“儿啊，咋瘦成这个样子啦！妈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妈知道你心里苦……”明生一声“妈！”双膝跪地，抱住母亲痛哭起来。
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黎书记上前扶起黎明生坐到沙发上，口虽没说什么，但泪水已流到了腮边，他打来一盘水，让明生洗了脸。寻找他的亲戚朋友也一一告辞了。
亲戚朋友走后，明生妈对明生说：“孩啊，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刚才伍局长打来电话，要你明天赶回局里上班，快去洗澡休息吧。”
黎洪想，明生经过这一风波，应有深刻教训，要因势利导，向他进行革命传统教育，树立正确的人生观，正确的恋爱观，要重温爷爷的遗嘱，让他尽快与俐俐把结婚登记办了。
晚饭后，明生爸拉着明生的手走到客厅沙发前说：“明生，坐吧，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坐下来说，“爷爷临终前嘱咐的两句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
“两句什么话？”
“要我们世世代代跟共产党走，要我们两家亲上加亲。”
“我们两家的历史你知道一点，但不全知，今天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爷爷姓蔡，叫蔡大牛这你知道，我小时候也姓蔡，叫蔡鸿，我参加工作那年，爷爷拿出了我家的传家宝'火镰’，把两家的故事讲给我听，从那时候起我就改姓黎了。
'火镰’其实是一块铁，是用来打火的，过去买不起火柴，用这块铁与坚硬的石头相击，碰出火花点燃纸枚，用来生火。铁匠在这块火镰上打上了“黎保生”三个字，黎保生就是我的爷爷。后来大家不用这东西打火了，在我满周岁时，父母就把它挂到我的脖子上，当作护身符，因为上面有我爷爷的名字黎保生三个字，让爷爷随身保护我成长。我的父亲叫黎长根，就是你的亲爷爷，一个地下共产党员。'七·七’芦沟桥事变后，日本鬼子发动了疯狂的侵华战争，烧杀掳掠，对老百姓实行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老百姓没法活了，我父亲在上级党组织的指示下，一九三八年在河南的家乡汝南县一带组织抗日游击队，他担任游击队队长。爷爷蔡大牛，也是地下共产党员，他装作一个傻子在乡镇间赶马车为生，是游击队的联络员，常为鬼子拉货，出入日、伪军的营地，日本鬼子骂他他只能傻笑，打他他不敢哭，受尽了鬼子、汉奸的侮辱，他为打击日本鬼子提供了很多可靠情报，日本鬼子屡遭袭击，就怀疑了蔡爷爷。有一次为日本兵拉完货后，爷爷见鬼子正在吃点心，也想讨点吃，一个日本军官对一个日本兵咕噜了几句后，从厨房后端出一个盆子，里面放着干狗粪。爷爷知道鬼子来测试他了，他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向鬼子哈了一下腰，拿起干狗粪就往嘴里塞，接着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日本鬼子哈哈大笑。日本鬼子当着他的面杀害老百姓，他也只能强忍心中的怒火装作害怕，最后鬼子消除了对他的怀疑。我的家被日本特务发现后，遭到了日本鬼子的突然袭击，我父母为保护乡亲们转移，与鬼子展开了血战，子弹打光了，最后被鬼子杀害了。鬼子还扔了一把火，把整个院子变成了一片火海。鬼子撤退后，蔡爷爷立即赶到院子外，和乡亲们掩埋了牺牲的同志，他在尸体中没有发现我，就到处找我，走到我的家门口，残火未灭，他听到火中有哭声，爷爷就扒开火到处找，最后在地窖里找到了我，大概在鬼子包围村子后，父母把我放进地窖里去的。蔡爷爷背着我找到了党组织，组织上要蔡爷爷立刻离开河南，保护好革命后代，一定要把我养大成人。那时我只有一岁多，祖脉唯一的证据就是挂在我脖子上的火镰了。”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块火镰递给了明生，火镰上“黎宝生”三个字还清晰可辨。黎明生对着火镰说：“爷爷，我可怜的爷爷！”伤心地哭了起来。
黎书记接着说：“蔡爷爷赶着他的马车，载着我和挺着个大肚子的蔡奶奶，一路乞讨南行，有时帮人家拉点货，换口饭吃。一个寒风刺骨的夜晚，你明高叔就在马车上出生了。夜，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见五指，蔡奶奶肚子疼得难忍，要蔡爷爷去找个地方，蔡爷爷摸到路边一个人家，向一个老奶奶求情，弄个火把弄点热水。那老奶奶非常同情我们，于是就提来了一盏马灯，烧来了一桶热水，帮助蔡奶奶，给明高叔接了生，为明高叔洗去血，用一件旧棉袄裹着。那老奶奶说：'多可怜的人呀，你们是哪里的？’蔡爷爷告诉她是河南人，为逃兵荒而来到这里的。那老奶奶说：'我们这里有个规矩，不是本庙堂的人在这里生孩子，要出谢地钱，我不能留你们，你们赶快离开，要是被当地人知道了，会惹出麻烦的。’蔡爷爷谢了老奶奶，就赶着马车提心吊胆地离开了。每到一个地方，蔡奶奶躺在板车上，蔡爷爷就背着我到沿途人家去乞讨。一天在汉口城里，一个富人见我们一家很苦，愿出十块大洋买下我做儿子。十块大洋可买十担稻谷，大约可以吃上一年。爷爷坚决不卖，他说：'一万块大洋也不卖！’
不久我生病了，爷爷急得不得了，在那兵荒马乱、人们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里，讨口饭吃都很难，讨钱治病是不可能的事，于是爷爷就将心爱的马和马车卖了，我的病医好了，可是我们失去了生活的唯一来源。于是爷爷背着我，奶奶背着明高叔，一路乞讨。我们要时刻防着日本鬼子的追杀，又要防备中央军抓夫，不敢走大路。白天沿村庄挨家挨户乞讨，夜里住庵堂庙宇，受尽了惊吓和蚊虫叮咬之苦。一路乞讨到韶关，爷爷在一家作坊里找到了活干，从此在这里落了脚，爷爷做工，奶奶在街上帮人家洗洗衣服、纳纳鞋底、纺纺棉纱，日子过得非常艰苦。日本鬼子投降后，共产党领导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开展了解放全中国的解放战争，全国人民纷纷响应。工人、农民都起来革命，爷爷与当地的地下党组织取得了联系，发展党员，组织工人闹工潮，组织武装队伍，迎接解放军。奶奶组织妇女开展反封建、减租反霸的斗争，配合党组织工作。解放后爷爷就成了韶关地区的领导，奶奶也成了妇女干部。
他们虽然没有文化，但他们的社会经历和革命工作经验非常丰富，因而工作很出色。文化革命时'造反派’把爷爷打成'走资派’'日本汉奸’，奶奶也受到株连，划为'五类分子’,我和明高叔虽未划归五类，造反派称我们是'走资派’'日本汉奸’的'孝子贤孙’。我和明高叔参加工作不久，'造反派’逼我们与爷爷、奶奶划清界线，要我们揭发爷爷、奶奶的'罪行’，我们宁愿挨批斗也不与爷爷奶奶划清界线。爷爷是地下共产党员，是领导工人闹工潮、迎接解放军的领导。解放后是党的干部，从来没干过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他怎么是'走资派’呢？爷爷常常说起当年抗日的悲壮故事，他是游击队的通信员，是立过汗马功劳的，他怎么会是'日本汉奸’呢？因此，爷爷住牛棚时，我去送衣服、送吃的，最后我被'造反派’开除出单位了。我强烈要求'造反派’组织工作组对爷爷的历史问题调查清楚，弄清是非。当时'造反派’也曾派人到河南进行了调查，由于老一辈有的死了，有的随部队走散了，那些被'造反派’打倒的老干部他们又不敢讲话，因而查无结果，都说没有这个人。爷爷就一直背着黑锅。文化革命结束后，组织上为了落实政策，弄清是非，再次派工作组到河南进行调查，后来在汝南县的县志上的烈士名单中看到了蔡大牛的名字。汝南县的领导听说此人还在人世，就派人跟调查组的同志来到韶关市政府，爷爷跟汝南县的领导见了面，并向他们介绍了当年游击队的活动情况，为汝南县县志提供了丰富而真实的资料，确信了爷爷蔡大牛的身份，并追补了爷爷'抗日英雄’的光荣称号，给爷爷平了反，恢复了工作，并调任中海市市长，奶奶和我也恢复了荣誉，恢复了工作。”
黎书记又喝了一口茶接着说：“这个故事的前面一截是我参加工作时爷爷讲给我听的，把这块火镰传给我，将我改姓黎。那是文化大革命以前的事，那时你还没出生，今天我把两个爷爷的故事和我们两家的整个故事讲给你听，把火镰传给你。希望你记住爷爷临终时的嘱咐，世世代代跟共产党走，两家要亲上加亲。爷爷是多么希望你和俐俐结为夫妻呀！”
黎书记说完，拿出手帕揩着纵横的老泪。
黎明生一句话也说不出，心里翻江倒海，泪流满面。
【作者简介】宁普林，1941年生，湖南邵东灵官殿镇人。从事教育、文化工作十年，交通管理工作二十五年。自幼酷爱文学，博览群书，精通诗词歌赋，擅长故事小说。数十年来各类作品纷纷靓丽于各级报刊、杂志。著有《三余拾碎》《鹧鸪声声》《鬼侠》《申真人传奇》《上广西》等。是邵东远近闻名的传奇小说作家。荣获绿汀文萃2018年度最勤奋作者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