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起:回乡散记之一
回乡散记之一
姚 起
⊙高铁上
疫情被控制后的一个下午
我被思乡的情结
押送上回家的高铁
凯里到邵东平时是两个小时车程
这次却m走了三个半小时
高铁怎么也会这么慢,这么慢哦
站前广场接站的三个人,三代人
我的妻子,儿子和孙子
在春寒料峭的傍晚等了近一小时
那电话问的是一波又一波
“到哪了?”“到哪了?”
四岁的孙子,催问的语气
更让人搞笑:
“爷爷你怎么还没回来呀
是不是,不要这个家了呀?”
毕竟是血浓于水,亲情殷殷
走下高铁,我还能回家,真好
望着亲人们,大家健健康康,真好
我不嫌带口罩的繁琐
我不嫌进站出站检测体温,迟滞了
我归乡的脚步
有敬业爱岗的乘警们在,一路上真的好
⊙父亲坟前
3月5日,惊蜇才过,清明未到
故乡的习俗,三年的新坟
应在五戊前扫挂
去年,俗事琐碎,路途遥远
耽误了,到您老坟前的悼念
今年,安排安排,抽个空赶个早
来弥补去年的亏欠
满坡油菜黄花,含苞杜鹃,坟头傍
那两三树未摘的蜜桔,黄灿得抢眼
这些树是父亲栽的,父亲不来摘了
只好让它们挂在坟后吊唁
刈倒长在坟上的荒草
坟头饱饱实实,一个土馒头
葬了您辛劳的今生,抚慰您未了的悬念
您老走后,家里一切安好
托庇您的护佑,大家过了疫情这一道坎
唯一的牵系,就是您老一个人寂寞孤单
都相邀来到这旮旯风水宝地
点几响鞭炮热闹热闹,陪您聊聊天
⊙交盘
父亲已走了三年,看情形妈也老了
那些田,那些土,那些山
咱妈也翻转不动了,这些都是祖业呀
妈在琢磨着:这些也应该向咱兄弟俩
交交盘了
一路出发,丘田的清点最简单
它们都有脆生生的乳名
譬如:二奶奶代坵,糯禾长丘
方代坵,平斗坵,凼边坵,井边坵
小圆坵,岩边坵,井边坵
喊一声名字,虽不见应答
都默默无声地排列在那里
清点土块的时候,相对就难些
只知道它座落的大致位置
譬如:隆八奶奶园子,游家坟山
石灰窑边,对宽皂垭里,庵场排上
这只是大概的方位,一个地方
有无数的豆腐块,得记住
每一方土块的前后左右与谁毗邻
认清了邻居,才理得清自己所处的坐标点
要清点山林就太难了
好久好久没进过那些山坡
只知道雷钵山,清凉山,红水氹,倒塘冲
每一片山林自己那一块的大概方位
伐倒一棵树,没几个劳力能扛抬着回来
请人砍伐算一算工资又得不偿失
大家都懒得去管理管理,随着时间的变迁
所有的界石都被茅柴遮盖,一层层松针
似铺盖了几床厚厚的棉被,也只能等待
大家来统一认领,互相帮忙指证
才能分出个上下前后左右,哪一块属于
谁谁谁,哪一个板块与谁接壤
各自的位置和宽窄,再没有文字
会自动跳出来帮忙指认
妈妈的交盘仪式也仅是走了个过场
那一片山川土地,更添加了
一份嘱托的份量
⊙野鹅塘
野鹅塘还是老样子
水面不宽也不窄
水色是碧也是蓝
归来的我,捂着白色的口罩
归来的我,春风吹散了白发
红砖青瓦的两层楼多少还保留一点点
二层半以上的别墅多了起来
红瓦添了一道道靓丽的风景
当年的石灰窑没了
当年的青瓦窑没了
当年的釆石场没了
我们本地可制造的东西被封禁
要发运输费从远方装来
野鹅塘从什么时候起
开始了沉默
那满山满坡的青郁
一年比一年浓,一年比一年辽阔
⊙在病中
在内分泌科室
突然找到了自己的家族
我们这些糖兄糖弟
聚到了一起
我们这些没有口福的兄弟
我们这些靠散步来延命的兄弟
老的,少的,被同一种烦恼
拴到了一起
⊙在住院部
在住院部
最好少与人打招呼
最好时时戴着口罩
这还是非常时期
搞不好,小病没治好
又染上了大病
搞不好,本来会慢慢死的
又被加上一道催命符
⊙老院落
老院落被出走的人流掏空
到处都见残垣断壁
野鹅塘水依然碧蓝而盈满
久违的麻雀们逐步返家
兄弟过来找我商量
准备在老院子砌套住房
乡情难舍,乡土沉重
有根的人,又怎能舍弃
深层的泥土
【作者简介】姚起,微名横空一鹤,湖南邵东简家陇人。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邵阳市作家协会会员、邵东市作协会员、广州市海珠区作协会员。诗作在《中国诗歌文学精品》《当代汉诗》《文学沙龙》《诗歌周刊》等几十家平台都有发表,有诗歌入选《当代百强华语诗人》《中国实力诗人诗选》《诗人年鉴》《中国诗人年度诗歌选集2017》《中国民间好诗年选2017》《中国新诗百年精品集》《百年新诗精粹选集》等40余种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