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让爱开花

早晨八点钟，阳光从东侧的玻璃窗照射进来，温暖而灼热。我的面前，是一本翻开的图册。册子扉页上有一帧彩色照片，我已凝视许久。画面上，是一位花甲老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或者这只是一个很平常的上午，他习惯性地坐在餐馆里翻阅当日的新闻早报。我痴迷于这样的画面，不仅仅是眼前看到的精美的桌椅，硕大的玻璃窗，更因画面里有同样明亮的阳光均匀铺陈，以及被阳光隔离在方寸之内的静谧和安宁。

一个人从热闹里脱身出来，需要找到一个可以盛放灵魂的所在，无需很大空间，哪怕只是一隅，就足以让我们卸下所有的重负，满身轻松，即使只是片刻，也能让灵魂瞬间得以修葺，继而再度起身，奔赴到那滚滚红尘之中去。我想拥有画中老人的安逸，或者，可以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互不相扰，各自把面前杯盏里的茶水饮完，然后起身离去。似乎从不曾有过相识一样。我们始终并且最终，与所有人成为陌生人。

阳光很好的初春天气，走到附近的园子里去，看到松树的针状叶子正在返青。一只小松鼠趴在松树下的草地里，悉悉索索地觅食。我一靠近，它立即就逃遁了，却并不跑远，就在附近张望着，拿圆圆的眼睛窥视人。我走远了些，再回头，那松鼠又回去草地里了。

草稞里尚有积雪没有完全融化。但草已经不是先前的颜色了。它们似乎嫩绿了些，近看却无什么分别。忽然想起韩愈的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再过几日，或许落下来的就不是雪了，而是雨，那时候，满目的青翠才会更加怡人吧？

阳光照射在那些雪层上面，引起肉眼不可见的小型崩塌。几只肥麻雀在雪地里跳来跳去地啄食。一只老鼠在阴暗的墙角里钻来钻去。麻雀们却也不怕。它们大概是熟识的朋友吧。都知道趁着春光大好，都出来遛遛，或许此番就有了什么收获呢。我也与它们一样，我站在阳光下，感受着光线的律动，浑身痒痛而酸麻。这诱人的春天，正一点点地蛊惑了人心。

在这阳光里，没来由地让我想到一个人的暮年。我最近有点颓废，看什么都是灰暗色，也愈发地见不得人心的叵测。都说人至中年，还有什么是拎不清的呢？可偏偏在这个年龄里，让自己无端地尴尬起来了。往前走一步，多了几分小心和谨慎，往后退一步，又觉十分的惶恐和无奈。都说过好当下的每一刻，可当下，又有着数不清的烦恼和纠缠。什么是一个人最好的年华呢？我此时倒说不清道不明了。

思绪打结的时候，人也愈发地困顿。因此就想走到阳光下面去，或者，坐到阳光的怀抱里去。再没有什么比阳光更能让人直接感触到温暖的事物了。这个初春的上午，我展开一本图册，也是在打开自己。我想把一缕缕阳光都压实在我的书本里，更想把一寸寸阳光都嵌入到我的心灵内质里。我想让自己变得更轻盈一些，宛如我曾经有过的青春时候。我想在阳光下起舞，即使舞的婆娑，那也不失一种美丽。

我钟爱阳光甚于其它物质。唯有阳光，才能把我身体里聚集的冷全部逼仄出来。然后，一点点融化，一点点灰飞。我比任何人更期待一个春天的到来。我想听到阳光哔哔啵啵炸裂的声响，我想看到阳光丝丝缕缕爬蔓儿的模样。我甚至想着，我也是一束阳光吧。我把所有的爱与关怀都变成了文字，变成了无数个长翅膀的小小精灵。

——我想让阳光遍地，我想让爱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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