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信没落的3个原因

3月9日，协信集团子公司协信远创一只私募债“18协信01”到期。有媒体报道称，截至当日下午5点30分，部分投资者未收到兑付资金。公开报道还提及，此前协信远创资金高管离职，部门震荡，有几名员工被带走协助调查。调查显示，协信逾期需偿金额超过60亿元，有银行已经向法院申请冻结和查封了协信远创相关资产。

作者丨陈庆

重庆经济最难的一年

还记得2019年时，重庆曾经的民营经济旗帜——力帆和隆鑫在破产边缘挣扎，GDP头号支柱长安汽车巨亏，带着上游一批零件企业陷入困境，国企巨无霸化医集团债务危机，靠政府勉强支撑，传统优势工业在衰落，笔记本制造在走下坡，互联网只有一个猪八戒且华而不实......

有人说，这是重庆经济最困难的一年。

说实话，重庆是否真的困难我不知道，但是作为地产媒体人，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就是在那一年，重庆地产“五朵金花”之一的协信资金链断裂。

对于重庆“五朵金花”，相信大家闭着眼睛都能数出不少，龙湖、华宇、金科、东原.......这些房企为重庆的房地产撑起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在与外来品牌的角逐中立下了赫赫战功，在重庆的地产史上留下了美名。

因此，当协信传出资金链断裂的时候，我特别惊讶——尤其是，协信创办于1994年，属于中国最早一批做地产的“老大哥”，所谓“十年磨一剑”，超过中国企业的平均寿命，这已属不易，特别是地产企业，像协信这样20年以上的地产老前辈，肯定只会越来越少。

债券违约，陷入泥潭

对于协信，老实说，这是一个从“商业”起步，以商业为拳头的企业。

协信的创始人吴旭，土生土长的重庆人，甚至连大学和MBA，都是在重庆读的。1994年，在国企任职长达十余年的吴旭，面对当时的下海浪潮，在重庆政协的入股下，创办了协信集团，开始着手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

1995年，协信投资1.5亿元，从重庆朝天门区域的协信商厦起步，后来又陆陆续续建成了黄金海岸、巴南新天地、长寿百年广场、南坪协信城市广场；住宅则以“天骄”为前缀，主要有时代天骄、天骄年华、天骄俊园、天骄美茵河谷等等，其产品线较为丰富，商业、高层、花园洋房、联排、独立等形态均涉及。

然而，尽管协信涉足重庆地产很早，但协信的产品，从来就不是什么高性价比的产品——吴老板信奉好产品就应该有好价格，比如阿卡迪亚这个项目，吴老板确实投入了高额设计费和材料工本费，产品也卖出了高价格，但吴老板却说自己没赚到什么钱。

也正是因为如此，协信虽然成名较早，但一直后继乏力，产品一度去化很慢，远不及老大哥华宇和龙湖，甚至连后起之秀东原都赶不上。

到了2014年5月，在商场起起伏伏20年的吴旭，开始碰到了钉子。在此一个月前，因为牵涉到华润宋林、重庆原副市长谭栖伟等案件，吴旭被带走“协助调查”。

自此之后，吴旭虽平安归来，但协信却江河日下。2015年，吴旭与清华系启迪控股合作，成立启迪协信，希望通过切入产业地产的方式扩张规模，但并不成功；2017年，吴旭耗资10亿控股狮头股份，打算借壳上市，但最终因为实控人股权被冻结而借壳失败；同年12月，绿地以50亿代价收购协信核心公司协信远创40%股权；2020年，吴旭引入新加坡丰隆集团，转让协信远创51.01%股权，以获取股权和贷款投资55亿元，从而失去了协信远创这家核心公司的第一大股东地位。

前几天，协信更是爆出一起私募债违约，截至当天下午5：30，两位债券持有人表示仍未收到兑付本金，也未收到债券的展期、置换等方案。至此，协信可用于对付债务的资金规模，已不足以覆盖待偿还本金及利息，协信开始彻底陷入泥淖。

协信爆雷原因

说实话，协信作为地产老前辈，无论是商业运营经验，还是资本积累，应该都比后起之秀们强得多。而吴旭本人也是出了名的地产专业通，为啥协信就暴雷了呢？

论语有云，“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 孰之过？典守者不得辞其过也。”

协信没落，吴旭对地产过于“专业”，首先难辞其咎。

我们知道，吴旭是地产科班出身，自小攻习美术，本身又在重庆市建委任过职，对于地产建筑设计、审美都有独到的见解。也正因为如此，吴旭在项目操盘中十分强势，让协信早几年的时候很难留人，之前就有1/3的高管流失。

然而，个人认为，一家企业想要发展好，领导就永远不要和下属比技能，而是要比眼光比格局！ 

对此，我还记得小时候读《战国策》，魏文侯和他的贤臣田子方一块喝酒，宫廷乐师在一旁伴奏。魏文侯忽然说：“这声音有点不协调啊，貌似钟声偏高。”

田子方笑而不语。

魏文侯纳闷，问：“你笑什么？”

田子方回答说：“作为一个君主，只要懂得任用乐官就够了，不必懂得乐音。现在您精通音乐，恐怕会忽略了去了解乐官。”

听罢，魏文侯恍然大悟。

其实田子方的话里，有两层意思：一、你不必懂专业，懂用人就好。二、你不必太关注事，关注办事儿的人就好。

而对于吴旭来说，早期其亲力亲为的“专业能力”，使得协信人员流动性极强，虽然因此江湖上协信的人非常多，协信也因此曾获得重庆地产的黄埔军校的美誉，但很明显，人员流动频繁、没有稳定的管理层，大大的束缚了其发展。

其次，吴旭长袖善舞的企业公关能力，也大大损害了协信。

我们知道，作为一个老板，在社会上会来事儿，长袖善舞本是件好事。但是，一旦因此坏了名声，政府也就很难跟你打交道了。

与之相对应，吴旭是一位极其会打点的老板。早在2002年，吴旭就加入了中城联盟，在这个高于企业集团的非政府组织，中城联盟被视为中国房地产界的贵族俱乐部。也正是因为这张“门票”，2003年，吴旭在重庆朝天门的时代天骄大摆宴席，招待地产界各路风云人物，王石、冯仑、孙宏斌等任均有到场，甚至对于王石等人的专访也由吴旭亲自推动。

很显然，选择在自己的私人会所宴请大佬，其实也是吴旭加深与地产大佬私人友谊的精明之处。对此有人透露，具有美术功底、品味甚高的吴旭是重庆最早建立私人会所的商界人士，其会所聘请的高水平法式厨师和低调奢华装修，让不少地产大佬也艳羡不已。（说个题外话，就是在此次活动上，时任天津顺驰董事长孙宏斌扬言要超过万科，吴旭也在提到龙湖发展很猛烈时，虎目圆睁，“他们算什么！我们的发展接下来会非常快！”）

中城联盟还是吴旭与宋林认识的重要平台。宋林在与吴旭合作成立协信远润之时，还担任了万科副董事长(华润系当时万科第一大股东)。万科正是中城联盟的创立者之一，王石担任首届中城联盟轮值主席。

除此之外，吴旭曾经有过重庆市建委工作经历，一方面对于建筑产品有着极深理解之外，另一方面在政府工作的经历也让其在官场如鱼得水。有熟悉吴旭的地产人士表示，为了拿地吴旭与官员的交往非常密切，协信控股旗下的协信天骄俊园有一个室内网球场，早些年不时可以看到包括市级领导在内的官员身影。

不得不说，在各种势力交错的地产领域，企业要活下来不容易。长袖善舞的吴旭有一颗做大的心，但是一开始就缺乏做大的实力，只能够寻找其他资源的支持，其他资源一旦出事了，他也难免被牵扯进去。

而从另一方面看，与宋林同样打过交道的王石，连对万科的稳定控股权都没有，但仍然喊出了“不行贿”的口号（我是说王石不行贿，不是说万科其他人不行贿）。

显然，与王石相比，吴旭距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境界，还差得很远。而一旦实控人暴雷，企业的前途、管理层也就会随之陷入动荡。例如，在吴旭协助调查归来后，协信好不容易稳定的“高管三人组”刘爱明、魏开忠、王裕强先后离职。此后，协信再也没有进过房企销售额的排行榜前50位，排名逐年下降。

▲吴旭和他的“光冈”座驾

最后，协信过于迷恋商业地产、产业地产，导致短债长投，资金周转出现问题，这也是重要原因。

不得不说，协信吴旭真的是一个有远见的人。早在1995年第一个项目“协信商厦”，协信就布局了商业项目。而在8年后，龙湖才打造第一个商业重庆北城龙湖天街。

然而，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表面上看，协信的战略是产、住、商全面发展，都是建房子，实则差异很大。相比住宅，产业的前期投入大，回报周期长，无法快速实现收益。

例如2014年，协信发债获得几十亿，却拿一部分钱投了产业，产业属于长投资，没有吃到短期红利。因此虽然协信的发债规模大，但它的多元化发展，却压死了自己。

而吴旭，偏偏又对商业地产和产业地产充满了执念。一个细节是，他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一旦有记者提及协信为一家房地产公司时，他往往会偏执的将其纠正为“协信是一家专注于城市商业综合体的公司”。

2015年，已经掉队的协信在商业地产“高投资收益，价值链延伸，免受调控及对政府具有天生吸引力”的诱惑下，开始大规模转型，与启迪控股合作进军科技城与产业运营服务领域，全力拓展产业地产。之后协信的产业业务一路拓展至特色小镇、不良资产重组、长租公寓等领域，协信增长势头失速，危机也开始逐渐爆发。

 结 语 

在重庆，协信算是品牌开发商了，论专业能力，它在2000年以前比龙湖还要好，虽然比龙湖、金科起步高，但在企业运作上没有抓住机会，尤其是团队震荡，极大地影响了协信的发展。

然而，社群看东原，商业看协信，洋房看金科，协信能够在地产圈留下多重印记，自然也有了不起的一面。比如吴老板请刘嘉玲来星光走秀，他肯定不是垂涎刘嘉玲的外表，而是真心想做奢侈品市场。这也是重庆少有的请明星来捧场的地产案例。

然而，就算这样，吴老板也只能称得上是一位有远见的地产战术家。协信这么多年来，建立了那么多项目，培养了那么多人才，自己至今却还没有一个完全成型的产品系，这样的企业，也远远称不上优秀。

最后，我还记得吴旭协助调查归来时，在集团内部群发了一条感谢短信：

“180天'修炼’的日子，我并不孤独，是因为我内心满满地承载着你们的牵挂与祝福……生命是一张弓，那弓弦就是梦想。伙伴们，人生旅程，或平坦或坎坷，命运负责洗牌，但玩牌的却是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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