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上)
进入七月份,于礼拜六的大清早,由丈夫踏着三轮带我和五周半的小孙子直接前往了市区。待从一家食品店刚买好东西正想赶往车站的时候,说也凑巧,正好碰见娘家村儿的那辆客车刚刚启动,这样一来,便省去了长时间的等待。
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近几年,那种由来已久的思绪无时不在撞击难耐的心扉铭醒与我。的确,趟越慢慢的人生长河,先后回味着诸多过往,个中母女连心的情结,愈发使我常常惦记思念着——那百里之外的娘亲。
正像人们常说的那样,不论做儿女的年龄有多大,却在父母亲的眼里,也总是长不大的孩子。同样,在儿女们的心中,年迈苍苍的爹娘将永远是儿女们愈加难以忘怀的至亲乃依恋。
基于这样的心态,虽说五月份也曾前往娘家探望了她老人家,之后,又特意买了些夏季常用的防暑药品,以及一些较软乎的食物托人捎了回去,但是,总放心不下老娘的那种心结,便促使我再次的动身前往。
行驶在公路上的客车依旧时停时走或上几位路人、或下几位乘客,尽管选择了靠车窗的座位,但颇显晕车的毛病仍使我感到有些不适。扭头瞧一下坐在身旁的小孙孙,瞧着被汗液沁湿的那张小脸蛋,我忙从包裹掏出了提前备好的一瓶饮料和一包零食,又悄声叮嘱了他几句,稍微后仰着身子微闭上眼睛任由客车的颠簸。
“哦,奶奶,你快看呀,是不快要到姥娘家了?你看那些山都多么大啊!”每次跟着我一同前往的小孙子,再次好奇的冲我耳旁小声嚷嚷说。
随着他的耳语,我不禁稍稍启开眼帘眺望那远方一座座依稀可见的重山峻岭,还有那湛蓝湛蓝的天空镶嵌着一朵朵悠悠祥云,进而隐约感应悄然涌动环绕隐身于沟谷间,那一丝丝沁透清新凉爽的气息,一切的一切,怎不叫个远离故土的老闺女感慨万端。
忆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家乡父老,时常爬山越岭穿越的那条羊肠小道儿,一直到我七、八岁的时候,随着一拨拨知情先后驻扎于高山之巅的渐凹村,一连多日伴随着震耳欲聋轰隆隆的炮声,且由全村的男女老少齐动员苦拼苦干的大会战。终于,在那方连绵不断环绕曲折七沟八岔的山峦间,修筑了一条可以通往山外的叫啥子“公路”。
这样一来,先后由各个生产队选用一些上好的木料,特意安排村里的几个木匠打造出两、三辆排子车,除了每季交售公粮或购买一些种子、农药,和刚刚时兴的少部分可以促使各类庄稼育苗的化肥、尿素等,单就冬季靠烧煤取暖做饭的家家户户也可以轮流套上骡子、马或帮着拉辕的小毛驴,一拨又一拨赶往几十里地的丘陵地带,往返于几个煤矿拉运些煤面和渣子。
依稀还记得,当第一辆汽车停靠在村口的时候,上至七、八十岁的老爷爷、老奶奶,下至仍被抱在怀里的小顽童,男女老幼相互奔走着、搀扶着争相赶往村口,定要去亲眼瞅一瞅,那个叫啥“汽车”的稀罕物——
经过几番左端摸、右瞅瞅极其兴奋的老乡们不禁纷纷议论着:哦,嘻嘻,那除了全都是绿色的“车壳廊”下面安着两个庞大的黑轱辘,那最前头叫啥“司机楼”的下面,同样有两个很厚实的黑轱辘,镶有几块玻璃的“司机楼”,除了有俩个带靠背的玄乎乎的“车座”,那个圆丢丢的叫啥“方向盘”,单靠戴着白手套叫啥“司机”的人,仅靠两手左转转、右扭扭跑起来可欢了……啧啧,是啊,那东西可有一股子神劲儿,根本不用饲养员再去喂给它那些草啊料啊的,仅听说,只喝一些叫啥汽油,也根本不用驴呀、马呀的靠人拿根鞭子连连吆喝。
哎,嘻嘻,再次沉浸于往事的一些回味,单就既令人兴奋又使人甚觉惊异的情景。的确,对于眼下的我来说,依旧是那么的记忆犹新。
花开花落,春去春归,年年岁岁,岁岁年年。伴随着现时代的变迁,已由原先曲里拐弯盘绕一座座山峦的那条路基适当整修,重新被夯实的路面铺设了一层较为平整厚实的水泥。而此刻,透过车窗刚好晃见身穿黄坎肩的一位娘家乡亲正在清理养护着。
行驶不足俩小时,趁着加大油门的客车驶入高山顶端的路面,即从一处较为宽阔的地带遥相望去,那若隐若现由三面起伏的山峦所环绕,依然由翠绿茂密的树木相衬托的整个山庄,即在一座座新旧错落的房屋映入眼帘,瞬时触及内心深处的几多感受,依旧是那么令我欣喜不已,依旧是那么令我倍感亲切!能够再次投入她的怀抱,体味她所给予的那份温馨,享拥她所赐予的那份陶醉,怎不叫我这个觅她而来的老闺女仿佛置身于甚觉惬意的——世外桃源。
当行驶村口的客车戛然停下的那一刻,本能地抬眼打量总让我魂牵梦绕的那条街巷和四下每一处宅院儿,不断和迎面碰上的的大爷、大娘、叔叔、婶婶、姑姑、嫂嫂、老少姐妹们格外亲热地打着招呼,仍由一路攀谈的娘家乡亲帮我拎着所携带的一些东西,一起厮跟着缓缓行走着。这不,那早已兴冲冲率先跳下车的小孙孙连蹦带颠在前头奔跑,不住声的扯开他那稚嫩的喉咙一个劲欢叫着:“噢!嘻嘻,奶奶,咱到了,可算到了。姥姥娘,姥姥娘……”
一路上坡左拐右绕,当我气喘吁吁暂停在娘家门前那个岔道儿,稍作喘息的空当。不经意间,恰巧瞧见老母亲也正从院里走了出来,只见她老人家怀抱一大捆鲜嫩的扫帚苗儿,顺手撂在紧挨墙根儿的那块石板条上。也就在她刚要转身坐下来的当口,许是听到有谁在招呼于她的缘故吧,只见她忙下意识地匆匆四下张望着,那已奔跑到跟前的小孙孙一边情不自禁伸手去拽她的衣襟,一边仍甜甜的大声和她打着招呼:“嘻嘻,姥姥娘,姥姥娘,喊你咋不听啊?嗯,姥姥娘,俺又来了。你……”
霎那间,仅见愣下神儿的老母亲当真认出眼前的小不点,她那早已布满了笑意的脸颊忙又本能地扭向了岔道这边……
的确,因自身行动多有不便,再加上,老娘亲常年帮着两家的孙媳照看着重孙孙。如此这般,同样的思念,同样的结记,使得母女俩愈加珍惜彼此难得一聚的机会。再次打量眼前的老母亲,八十有二的年轮,清爽红润的脸庞,且由满头银发衬托着,愈加显得是那样的慈祥随和,一辈子喜爱干净整洁的秉性,她依然从上到下收拾得利利落落。
欣喜之余,不禁再次想起,自前年夏季开始,偶尔患上腿疼的老母亲,除了先后粘贴部分膏药,或服用少量的药物之外,即使炙热难耐的三伏天,也总是依照她本人一些想法,轮番拆洗换穿着两条厚厚的棉裤终日捂着。不曾晓得,如此保守疗法,仅仅不足一年的光景,那奇迹果然出现了,原本颇为疼痛的俩膝盖和臀部的转轴部位,竟然没有了任何疼痛与不适。况且,那生性闲不住的她依旧和往常一样,步履匆匆操持着部分家务。只不过,于听觉方面,那耳朵背得愈发不如从前了。
偏不凑巧,两位侄媳各自领孩子都回了娘家,因家里没有其他孩子不能够一起簇堆儿玩耍,所以,对一切总充满好奇的小孙子只好独自一人,去到旁边的沙堆和一只长满花纹的幼猫戏耍着。
仍不曾步入大门的同时,我便和再次转身出来的母亲,分别坐在放着草苤子的石板条两端,一起择捡着新鲜嫩绿的扫帚苗儿。乐哈哈的老母亲曾先后和我说道着:“哎,这不,前几天,去到坡上,拽回来的杏仁菜,眼下,也都做好了,那味道儿,酸溜溜,香喷喷,确实爽口。这大热天,能多吃些这东西,可得劲了。这不,正想找人,也去和恁捎些,没想到,恁这说来就又来了。哎,呵呵,这来了更好,咱可又能见上一面……”静静地坐在一旁,默默听着老人家的一番念叨,作为她身边的老小孩,已开始跨入知命的年龄段,我的心里不禁再次涌起一股股甚是甜蜜、倍觉温馨的幸福感。
稍后,她忙又和我招呼说:“哎,这不,家里有鸡蛋,有西红柿,今晌午,那咱就做手擀面吧!”
抬头瞧一眼母亲同样欣喜的样子,再想想这大热的天,又要让她老人家不停地忙活。于是,我赶忙接过了话茬大声询问着她:“嗨,不用,不用,家里还有饭不?要是有的话,就随便吃点算了。”
“喔,米汤倒是有,也还有馒头,那咱就这样吧,干脆叫我去烧点水,先来洌些扫帚苗儿,咱就用它拌些凉菜。”
言罢,母亲忙站起来掐些择好的扫帚苗儿,抬步朝院里走去。
再扭头瞧一眼正玩得开心的小孙子,只见他仍从稍远一点的墙根儿,一块接一块搬些碎石头,极其高兴的他也曾几次冲我喊话说:“嘻嘻,奶奶,你放心吧!我不上旁处玩,我要赶紧和姥娘家的这只小花猫,垒一座漂亮的小房子。”
尽管如此,总怕他磕碰遇啥闪失,忙再次招呼他来到跟前,一边反复叮嘱着,一边顺手掏出裤兜的手绢,替他擦去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儿,彼此忒亲昵的拥抱一下,那余兴未尽的小孙孙继续忙着去搞他的“建筑”。而我呢,很自然的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一边低头择捡着所剩余的扫帚苗儿,一边情不自禁陷入了有关于母亲的点滴过往……
作者:范秀玲,女,生于1963年,祖籍渐凹村,远嫁赞善办东石岭村。流年岁月,斗转即逝。一路走来,伴随年龄的递增,除了正直朴实做人,仅能靠拙言钝笔来串起曾经太多的过往,将部分晓得的人和事慢慢的整理出来,权当给所有相知相识相念相疼的父老和众位兄弟姐妹有个交代。同时,也权当对自己不枉一生一世的一种释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