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围作品|田仁丽:清明雨上
昨夜听雨,闲读宋词。翻过几页,忽见“清明”词一首。默念来:燕子来时春社,梨花落后清明。又见宴几道叹:“舞烟眠雨过清明”,心里一惊,春社已过,清明又至了。
犹记得往年,家里的清纸都是我与爷爷裁的。记得那时爷爷说过:你别看这清纸这般普通,可这里头的文化却是一点也不能忽视的,不管你打多少锤,这最开始和最后的一锤都得是“生”。当时,我尚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记得爷爷每打一锤,我就跟着爷爷念一声,“生、老、病、死、苦、生、老、病、死……”年年如此,岁岁如常。
暖春三月,竹笋多已破土而出。每至清明,爷爷都会去挖来竹笋,做成小菜。遇到刮风下雨,爷爷就待在家里,用竹条来编竹筐,做筷子。要是我们晚辈调皮,他就用竹条编成小鸟,取悦晚辈。那时,爷爷的竹苍翠而有活力,而爷爷大多都与竹为伴,度过他的春夏秋冬。
今已是物是人非。清明又至了,又该去看爷爷了。翻过那座青山,远远的就看到了爷爷的墓碑,还是几年前那个样子,像爷爷生前的样子,临危不乱的样子。爷爷的青冢已是荒草丛生,小小的土堆坐在山腰上,像爷爷正襟危坐那样,不偏不倚,严肃深沉。
记忆中清明节曾有过的快乐已荡然无存,没有爷爷的清明节连天都是灰暗的,无休无止的绵绵细雨让我悲从心起。爷爷一生坎坷不断,他年轻的时候被划为右派,被夺去了去县里读书的机会。分田地时,爷爷家只能得那些贫瘠之地。那时,太爷爷丢下爷爷们姊妹而去,家中的重担过早的落在他的肩上。所幸的是,爷爷都坚持下来了,中年得志,晚年儿孙绕膝。可是爷爷最终还是没能扭转得了死神的车轮。
爷爷走后,我就再也没梦见他。记得爷爷去世时,躺在木板上。我不明白我当初为什么没去看他一眼,是我的自责,还是我的害怕或者是我的自私?我躲在角落里,看着大人们悲痛的模样。爷爷走了,对他来说,解脱了。我这般的不孝,他又怎会回到我的梦里呢?
看着燃烧的包封,想起与爷爷共同写包封的事来。我们共同写的东西如今却换我来写给他。是啊!爷爷走了,在漫长的思念与等待中,我终于明白,燕子能再飞回来,杨柳有再青之时爷爷却再也回不来了,陪我度过的是常常的思念和一年一度的清明节。我只能在寄纸钱的时候,多与他说说话了。爷爷教的“天干地支”,我至今未忘。他走的那么匆忙,再也不会教我了,我怎敢忘?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清纸的两头都得是“生”,那是爷爷怕他走后,我们太过悲痛,所以希望留下的人都能再积极安心的生活啊!时常怀念,爷爷的古板与严苛,那些被他追着打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而现在再也不会有了。爷爷走在年后,年前还与我讨论考大学的事,可是,他还是没能等到那时候,爷爷欠了我一个承诺,我欠了爷爷一个结果。现在谁也还不了谁了,因为在我们之间隔了一条死别的鸿沟。我相信有来生,那时,爷爷还是我的爷爷,我依旧是爷爷的孙女。
车子开始行驶,爷爷的墓离我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茫茫雾里。又是清明雨上,摘菊寄到你身旁,把你最爱的歌来轻轻唱。绵绵的雨揉打着我的心扉,淡淡的雾摇曳着我的怀念,泪眼朦胧,依稀望见黛山,思想有些迷茫,心有些颤动。看着窗外的竹,依旧青葱。而爷爷就像篱边的竹,活在了我的心里,永不老去。
漫漫人生,离离远道。每个人都不可能与天长与地久,终有一天都会身归混沌,谁也不例外。就算有天长地久也只能这样解了:你一生中只有那么一刻,你全心投入去爱一个人,那一刻就是永恒。你一生中如果有那么一段路,有一个人与你互相扶持,共御风雨,那么,那一段也就胜过终生了。望各位华夏儿女珍惜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多希望有一天,我们的身边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乌啼鹊躁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累累青草绿。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生死离别处。冥冥重京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
(作者:田仁丽,贵州财经大学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