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叶芬芳,粽子飘香
我的童年是在农村老家度过的,对于那时端午节最深刻的记忆,是那一簇簇艾叶散发出来的、浓重而别致的芬芳,以及蒸熟的糯米粽子的甘美与清香。不过,端午节上的形式感总给我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试想,刚刚从田野里采割回来的艾,油光碧绿的,便被母亲十分虔诚地插在院子大门和堂屋门楣的、两侧的缝隙间,尽管插的高度没有限制,可距地面一米多高,也可直达门的上方,但是一般要求两边放的艾叶一般多,这样插的艾叶才会对称好看。艾叶的味儿很是特殊,若是第一次嗅上去,甚至于让人有点儿不习惯——那种直冲脑浆的味儿,好似风油精的、弥散的味道,但又比风油精的味儿清淡些,但在嗅过多次之后,直觉得让人神清气爽。母亲说,艾叶能祛除邪气,驱逐蚊蝇,让人少生病;同时,艾也是一种“爱”的定情物,鲁西南一带乡间定亲时,男方是要送几枝“艾”的,新鲜的和干枯的均可。母亲还吩咐,既便是艾叶干枯了,也不要随意从门楣旁拔出来扔掉,否则,家人是会生病的。
母亲的说教很管用,我家的艾常常能保持到来年再插艾的时候,让新的艾替代旧的艾的时,心里总会泛起一丝怜怜不舍的感觉。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总以为那神奇的“艾”具有非凡的“法力”,有了它在,我家永远是安全的,祥和的与温暖的。
距离端午节前几天,村子里的大人们已经开始遍地寻找“艾”了。在田埂上,地头旁,荒里上总会有的,但一般植株不高,叶子也瘦小,没有多少光亮;而生在河滩里的艾就不同了,由于河泥和多水分的滋养,艾能够长到一尺半高,满株生机盎然,枝叶蓬勃,绿油油的,很是惹人喜爱,艾也是一片片地聚拢在一起生长的,有些地方密不透风,遇到这种情况,大人们总会采割较大的植株,保留下幼小的,让其结下种籽,延续物种不断,以备来年采割。“不能除尽斩完,对万物生灵都要怜惜、呵护!”这种蒙胧的、朴素的观念和意识,在与艾结缘中培育起来,一直根植于我童真的心灵。
采割、插艾的过程中,也为端午节做好了“预热”,看到艾,嗅到艾的时候,另一种必不可少的、主角儿“粽子”也快登场了。那时乡间很贫穷,母亲总是千方百计地用卖鸡蛋的钱到集市购买一点儿糯米和红枣,像“宝贝”一样贮放在家里的粮囤里。包粽子的叶子是不用购买的,母亲总是采摘新鲜的苇叶或小荷叶。在端午节的前夜,母亲便用清水泡上糯米和红枣,一大早起来包粽子,我们小孩子们高兴极了。有时候也来凑热闹,用笨拙的手儿包上一个七扭八歪的粽子,尽管为母亲“帮了倒忙”,但母亲从不生气。“一年一次的节儿,让孩子们高兴一下也是应该的!”母亲慈爱地说。
包好的粽子放在大锅里蒸,粽子的清香,便从热气氤氲中散发出来,我们小孩子的口水也流了出来。母亲总是先端上几个蒸好的粽子供奉祖先和神灵,然后才让我们小孩子吃。在端午节的午餐上,我们还能吃到红油汪汪的咸鸭蛋,红虾皮炒鸡蛋,鲜嫩的野菜蒸饭,拌上蒜泥和少许香油好吃的很。有时候,还能吃上喷香的土豆炖肉。可惜这种情况并不多。“端午节就是吃粽子!有粽子吃就很好了!”父亲高兴地说。其实,父母从来不舍得放开肚子吃,只是吃上一个或干脆推脱不吃,却让给了我们小孩子们吃。但只要孩子们高兴,父母也心满意足了。
我们小孩子总喜欢比粽子玩。看谁家的又大又好吃,放在街头一方青石板上,将各自的粽子一字儿排开、摆放,我们七嘴八舌的“品评”完之后,便会享受起来,总乐于交换着吃,这样能够享受到多家多种粽子的风味。
吃完粽子,小孩子们便到小河里嬉水玩,尽管没有龙舟可划,但也一样热闹。我们浑身涂满河泥,然后钻在清水里洗净,洗净之后再涂泥,乐此不疲。似乎那天大人们总喜欢到河边洗衣服,洗了一盆又一盆,满河川的说笑声此起彼伏。
时光真快,似乎是转眼之间,我从童年迈入了中年人的行列。当城里商贩们叫卖艾的吆喝声多起来,卖、买粽子的人多起来,虚拟的大粽子也在网页上闪来闪去……这一切都激活了我童年的、端午节的记忆。尽管那时的物质生活是贫乏的,粽子的花样很少,但是,我依然难忘那浸透着父母亲情,洋溢着童真友爱的、端午的味道,是何等的沁人肺腑啊!滋养精神之美的、丰富的思想土壤,是何等的令人眷恋啊!我怀念家乡的端午节,忘不了那时端午节的味道——永远的、无法复制的、童年时的亲情友爱,伴着艾味粽香业已浸透在我的血与肉里,潜移默化在我的灵魂深处,让我常常回味那遥远的、家乡的端午节,又似乎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了……
(作者:徐景春,山东商报社驻济宁记者站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