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嘴苏东坡 ——读《苏长公小品》随笔
(凌刻套印)苏长公小品
一函4册
(版刻雅韵丛刊)
[宋]苏轼 撰 [明]王纳谏 编 凌启康 集评
虽然从各种选本里读过不少苏东坡的诗词文章,有些还能背诵,但说句老实话,东坡本人的形象,在我头脑中一直是模糊不清的,所以也就谈不上喜爱;爱的只是东坡的文字,而不是他本人。读古人书只读选本多么可怕!我差点错失了一个有趣的苏东坡。所幸能读到明人王纳谏编选的《苏长公小品》,虽说也是选本,但收录东坡小品比较齐全,而东坡本人的魅力恰恰就蕴含在这些小品中。读完之后,感觉苏东坡仿佛复活了,不禁爱上了苏东坡本尊。我甚至痴想:要是苏东坡做我朋友该多好啊!我俩一定会成为很要好的朋友。我这么说是有道理的,除去智慧、才华和性格不说,我和东坡还是有颇多相似之处,最主要的一点是我俩一样嘴馋,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从东坡肉,到日啖荔枝三百颗,苏东坡的馋是出了名的,真可谓走到哪儿吃到哪儿。嘴馋不算本事,能将美食描绘得让人垂涎欲滴,那才叫本事。“尝项上之一脔,嚼霜前之两螯。烂樱珠之煎蜜,滃杏酪之蒸糕。蛤半熟而含酒,蟹微生而带糟”(卷一《老饕赋》)读到最后两句,我实在把持不住了,口水直往肚里咽。蛤蜊太熟,不仅味道差,肉还会变老,只有带点生才鲜嫩可口;螃蟹本来就鲜美,糟过之后则味道更佳。如若不是资深老饕兼大文豪,是断断写不出这样的句子的。
苏东坡的馋是渗透到骨子里的,一不小心就会流露出来。比如东坡被贬到黄州时,秦观写信慰问,隔了很长时间,东坡写了封长长的回信,信的前面谈的都是正经事,到信尾就全是唠叨吃了。手头拮据,馋虫来了怎么办,东坡就到朋友那里蹭吃。同乡人王生住在武昌,隔段时间会来黄州办事。有时办完事,遇着江上风浪大,回不了家,被迫滞留,一个人闲着没事干,他就把苏东坡叫来,连续几天杀鸡炊黍做好吃的,让东坡一饱口福。还有位朋友潘生,在樊口开酒店,东坡常乘小船去他店里喝酒。东坡写道:“村酒亦自醇酽,柑、橘、椑、柿极多。大芋长尺余,不减蜀中。外县米斗十千,有水路可致。羊肉如北方。猪、牛、麞、鹿如土,鱼蟹不论钱。”(卷二《答秦太虚书》)几乎每一句都是写吃的,说得津津有味,令人生羡。言“鱼蟹不论钱”,显然有点夸张,但价格肯定便宜,而且可以确保野生,让人不由得心生妒忌。
苏东坡的馋是真馋,他不光爱佳肴,普通食物也爱。东坡在黄州给家乡妻弟王元直的信中说:要是皇帝能予赦免,恩准我返归故里,白天和几位老朋友互相往来,晚上回到村里,就和你面对面坐着一起吃瓜子、炒豆。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不会再有?(见卷二《与王元直》)东坡多半与妻弟一起吃过瓜子、炒豆。假如不是馋嘴,怎么会将如此微不足道的零食写进信里呢?再看东坡的一段日记:“元祐四年十月十八日夜,与王元直饮酒,掇荠菜,食之甚美。颇忆蜀中巢菜,怅然久之。”东坡与妻弟对饮,用荠菜下酒,感觉味美无比。注意,此处“掇”是用手抓取的意思。连筷子也不用,直接用手抓来吃,馋态可掬。东坡又特别想念家乡的巢菜,因身在外地吃不到而惆怅良久。荠菜和巢菜都是素菜,算不上美食,尚且如此贪爱,东坡馋的程度可想而知。
袁啸波于庚子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