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本子的岁月
订本子的岁月
张毕秀
题记:写给我那勤劳,朴实的父亲。
那是我上小学的时侯,上世纪九十年代,准确的说是在1993年前后。当时,我在村子里刚上小学,作为一名学生,书、本、笔自然是最基本的装备。
那时,生活条件还比较艰苦,尤其是在农村。不像现在,生活物资很是充裕丰富。所以,家家户户在孩子们开学前,为孩子们订本子就成了一件大事。
我家也不例外。所不同的是,大多数家庭中,订本子的任务都是由母亲来完成的,而在我家,这件大事则是由父亲来做的。
订本子看似简单,但要真正订一本漂亮、美观的本子却也并非易事,要经过好几个流程。
首先得买纸张。过去,并没有现在这样的白报纸。村里小卖铺只有麻纸、粉连纸(家家户户过年时裱糊窗户用的),一般我们都选粉连纸做为原料。家长会根据孩子们所需的本子个数,大略算计一下要买几张纸。算好后,就前去购买,数十张大纸买回来,便准备开工了。
工具也很简单,就一把剪刀,一把切菜刀,一把锥子,外加一块木垫板足矣。裁纸、装订一般在晚间进行,因为白天父母是要到田间上工劳作的。
傍晚收工,被清理收拾干净的土炕上,父亲铺好大白纸,然后将其小心地对折,对折,再对折,三把两下,就把一张大白纸叠成书本大小的长方形。曾经,我也试着叠了几次,但那是学不来的。不是上下左右对折不整齐,就是因不小心把纸弄破,所以只好做罢,只能端坐在炕上,认真地看着父亲做这一切。
对折完成,父亲便拿剪刀充当裁纸刀,把剪刀分开,用一边的刃口伸进需要裁剪的纸张夹缝中,轻轻地上下拉几下,不一会,一张大纸便被剪裁成同样大小的样子。如是几次,加工两三张大白纸,也就够做一个本子了。
接下来,上场的便是纸夹子、锥子和纸捻子了。父亲很仔细地把剪裁好的小纸码放在一起,在炕沿上反复地磕上几次,尽着上面和左侧,必须很是整齐,才会停下。然后用纸夹子夹好,同时还要用左手紧抓尚未成功的本子,右手拿锥子,本子放在事先备好的垫木上,用锥子在上面均匀对称地扎上四个孔(左右各二)。
戳好孔,就该装订了。这时,我会立马递上事先备好的纸捻子(相当于订书针),父亲小心地在戳好的孔中穿入纸捻,然后用巧劲扯紧。接着将半成品本子翻过来,把穿过的两个纸捻头以打结的方式,反复交叉几次,确认牢固后,再用同样的方法装订另一边。
纸捻穿好,父亲就把本子放到炕沿上,用锥把当小锤头,在纸捻上轻敲几次,让其平整美观。
这样,一个本子就基本成功了。但后边的工序却也更为精细。
装订前,本子的上面和左侧是磕齐了,但下边和右侧还多少有些不整齐。这时,切菜刀便可配上大用场了。只见父亲把本子又一次放在木垫板上,左手压着本子,粗糙有力而又灵巧的右手握紧菜刀,手起,刀落,本子边沿马上就齐齐整整的了。
至此,一个崭新的本子就装订好了。接下来的几本也是如法泡制,用不了多大时侯,五六个新本子就整齐地摆放在我面前了。紧接着,便又是父亲大显身手的时刻了——写本皮。父亲虽然只上了几年学,可却写的一手好字!
这时,父亲会借用一下姐姐的钢笔,端坐本前,定气凝神,钩提撇捺,轻柔刚劲,下笔如神,很是洒脱有范,俨然一位大师。三下五除二,本皮就写好了。语文、数学、自然,每一个本子上自然也都写有我的名字。当父亲写完后,我便总要央求姐姐把钢笔给我借用一下,在剪下的边角小纸上,学着父亲的样子,总要把自己的名字画上好几次,可总也歪歪扭扭写不成个样子。“赶快把本子收好,吃饭啦!”每次也总是在母亲开饭的口令声中,我才会停手。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早已不用再买纸装订本子了。每次上幼儿园的儿子开学前,妻总会各样的本子买一大摞。也每到这时,我就会和小家伙说起我小时候,父亲给我订本子的往事,小家伙听得似懂非懂。有时也会要求我买几张纸,也给他订一个本子。可生活琐事繁杂,也总不能如愿。
现在,父亲已是将近七十岁的老人,隔三差五,我都会领着妻儿回去看望父亲。或在田间地头,或在家中土炕上,只要一见到小孙子,父亲就会返老还童,活力无限。爷孙俩总能快乐地玩耍,苍老和童稚的笑声也总会响个不停。妻在家做饭,我则会坐在一旁,享受地看着爷孙俩玩耍。父亲那双宽厚而又因常年劳作变形的手,也依然是那般灵巧,会给小孙子变出各种各样的小玩艺儿。
也就是这样一双粗糙变形的手,给我的童年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尤其是在那订本子的岁月中。
文字责编:张萍花 图文编辑:侯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