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心、练心、炼心、敛心

一个人在房间里安静的写字,忽然想起多年前,忽然想起去年看过的片子。

【将夜】这部电视剧里,书院的夫子针对拜入他门下的十三位弟子,以不教而教的方式,各自传授了不同的法门。我印象很深刻的是本为魔宗宗主的余帘,夫子什么也不教,只让她负责管理旧书院,并且日日习练“簪花小楷”,每天练毛笔字。

本为魔宗宗主的余帘,在魔宗惨遭灭门后必然身心俱疲,充满愤世嫉俗与各种无能为力。那时书院的夫子收她为徒,什么也没教,只让她不断的写簪花小楷。

当时妻子问我,怎么夫子只让她练字,什么也没教呢?

能成为魔宗教主,不管是格局、眼界、视野、武学、创业与领导能力,甚至身份地位和荣华富贵,本身早就具备,何须再教。但经过巨大失败后,她的愤恨源于“恋心”,依恋着前尘往事,因而愤愤不平,企图“报仇”找回失去的一切,为门人雪恨。

一个人不管拥有怎样天大的本事,一旦无法面对失败,那就成了无用之人,这点诸罗遁叟深有体会。人想要成功不难,难的是如何面对失败。一个人想要站上台接受荣耀不难,难的是如何顺利自然的下台,接受并享受孤独。

书院夫子何等人物,自然清楚余帘的情况。此时的魔宗教主需要的是“练心”,不是技艺。万事万物皆可练心,但每个人适合的都不同,因此夫子为她挑选的是练字、练簪花小楷。

剧情里的余帘一出现就已云淡风轻,就已怡然自得,但我想她从恋心进入练心的过程必然痛苦万分,这个过程已经不只是“练”,而是“炼”,炼化的“炼”。

她在练字的过程中,必然有过无数次“练”不下去,虽然拿起的只是一只毛笔,但内心的煎熬,必然会像全身被丢在火炉里“炼烤”一般。不断的锤炼、不断的锤炼,直到量变产生质变的那一天。

终于成就了“敛心”的境界。

夫子什么也没教她,是的,资质浅薄之人必然如此认为。夫子教了她所有一切,是的,福源深厚之人,必能心领神会。

好老师并不适合每个人,他是择机而教、择人而教,同样的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回答。

佛经都是佛陀说的,但三藏十二部那么多,部部经典说的都不同,为何?因人而说、因机而说、因缘而说。核心理念是相同的,但千人千面,有人听是东,有人听是西,一切都看个人根器。

当年墨魂老师让我练字,而且要我专攻隶书与魏碑。不喜欢、很不喜欢。

练字的过程中,不知道有多少次把笔丢掉,不知道有多少次否定练字的意义,不知道有多少次在心里告诉自己,“无能之辈”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意义上的事情,电脑打字不就行了,拿圆珠笔写字不就得了。有这时间练字,我还不如练武术,还不如多读几本实用的书,还不如多去打工,还不如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每次他都跟我深谈许久,他说:你有没有做任何一件事只是“单纯喜欢”?

你读那么多书是为了社会竞争力,你练武术是为了比赛拿冠军,你玩乐器是为了上台表演。你有没有任何一件事是不带任何目的只是单纯的“体验”、单纯的“享受”、单纯的“喜欢”?

想了很久,答案是:没有。

那天老师送给我两句话:【常处无为养真性,不以成败论英雄】。

这两句话,现在成了我的座右铭,大大的书法匾额放在眼前。但,多年过去了,还是没做到。先天性心脏病爆发后,对于此话体悟了一半,去年的事件让我再度了悟另外一半。

恋心,依恋的是成败,是身份,是认同,是舒适区域。

练心,练的是放下一切,活在当下,不管其他。

炼心,没有经历火烤般的挣扎与纠结,很难进入心的领域。

敛心,从活泼泼到收摄心神之路,只能在红尘里找,否则难以“保任”。

好老师能带给人的不只是技艺,更多的是纠结、撕裂、残酷与冲突。他在等着学生的蜕变,他亲手将学生推下地狱。未来成就越大者,痛苦与折磨越多。有人放弃,有人坚持,直至浴火凤凰,蛇龙之变,僧佛之修。

书院的夫子就是我的老师墨魂,他传授的不是技艺,而是心法。

不是每一位学生都能得到,不是每一位学生都能得道。

老师曾说:我喜欢教聪明人,但我却很怕教到自认聪明之人。

诸罗遁叟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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