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颜享明：咸菜伴我求学路 / 开普饭

咸菜伴我求学路

颜享明

庄稼地里收喜讯

1981年8月底，正在庄稼地里做农活的我，收到了一份惊喜——在小学升初中考试中，我被录取到距家十五里地的区里重点学校。那可是区里最有名的学校，每年高中部就有十几个人考上重点大学。同塆的有和我年龄相仿的孩子，连村办的初中都没有考取。这件事，让父母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他们说：“你不用干活了，回去歇歇吧，准备准备明日去上学。”

第二天，父亲在村塆里借了一辆木板车，拖着行李、木板床、米袋子，还有两瓶咸酸菜，高高兴兴地送我去学校——育新中学报到。一路上，阳光暖心，清风和煦。

周末月底拿咸菜

在初中里我是寄宿生，每个星期六下午上完课休息，到星期天上晚自习。这期间自己可以回家拿咸酸菜，每次两瓶，还得背上十来斤大米——用铝饭盒在食堂统一蒸饭。一日三餐吃着这样的饭，还有自己从家里拿来的咸酸菜，吃得香喷喷的——肚子饿嘛！常常是到一星期最后，咸酸菜吃光了，或者变味不能吃，就只能吃“干饭”咯！

三年的初中生活转瞬即逝，我考取了离家六十里地外的白沙高中（当时称孝感七中），自己也长成了大小伙子——16岁啦，1米70的个儿！入学报到那天，9月1日，天气有些闷热。一向怕热的父亲推着一辆新买的“永久牌”载重自行车，车架两边绑着我的行李米袋，后座上捆着一只他用过多年的旧木箱；我背着书包，用塑料丝网提着两瓶咸酸菜。我们父子俩踏上了通往白沙高中的路途。

上午八点我们就动身了，直走到下午两点才到。那时，我们身上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办完手续后，父亲推着自行车要回家，临走时交代说：“孩子，再坚持三年，加把劲，争取考上大学！”“嗯嗯，我会努力的！”说完，父亲就骑上自行车，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双脚行路8000里

　　在初中时，每星期我回家里一次，返校时背着米袋咸酸菜瓶，来回得走30里路程。除去寒暑假，每年得来回走至少40次，三年累计120次，行路3600里。

　　念高中时，每月休假两天，自己得回家一趟，挑大米，拿咸酸菜，往返要走120里路程。高中阶段节假日没有额外放假，我一年来回学校不少于十次，三年累计约33次，行程将近8000里。

　　上学行路时，我穿的是在鞋底加订了车胎的棉布鞋，或是大哥从部队寄回的半旧解放鞋。两样鞋都耐磨，不然，来来回回得穿破多少双鞋。

　　我小时候就听说过“苦不苦，念念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的话。所以，每次奔波在风雨求学路上，我从不觉得累、觉得苦。

抱得“功名”乐亲友

1987年9月8日大清早，阳光明媚，微风轻拂，老屋门前梧桐树枝上的喜鹊喳喳地叫个不停，母亲打趣地说：“二娃子，今天是不是有啥喜事啊？喜鹊咋一直叫个不停呢！”我没有说啥，心里却有暗暗的期待。农村孩子，没有电话，除了在家等待外，几乎没有别的办法。我每天早上都会独自走到村塆口，朝公路方向眺望：希望能看到送信的邮差，或者能盼来同学送来喜讯。总之，我那颗期盼的心，还有脚步，从来就没有真正停止过，直到这天早上。

这天，我又快步走向了村塆路口。忽然眼睛一亮，在通往村塆口的公路上，出现了一队骑着自行车的学生模样的人。再定眼一看：最前面的一位，就是我高中的同学沈卫东，后面有周红明、周继东、湛剑英等十几位同学。

“颜享明，恭喜你考取了大学！我们送你的通知书来啦！祝贺!祝贺！”卫东同学一边高声欢呼着，一边不停地挥舞着那装有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信封。那一刻，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冲上去跟他们一个一个地拥抱，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考取大学啦！我考取大学啦！……”我一边沿村塆间的泥土路欢呼，一边领着同学们朝着我的家跑去。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全村都知道我考上大学了！——在400多户人家村塆里，我可是第一位大学生啊！接下来，左邻右舍，和得到喜讯的亲朋好友们，相继赶到我家道贺。我父母忙着给来客倒茶，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这些同窗三年的高中伙伴，在我家里纵情畅饮了一天。直到下午四点，他们才骑车返程。我把他们送到村塆路口，一直目送着他们远去。

这天夜里，我失眠了！我知道，这条求学之路，我还会继续走下去。但我更清楚，陪伴我的，从此不再是咸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