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雷

有老友来深圳出差,邀我见面,宿醉之后,各自散去。

我坐在罗湖火车站门口,巴拉着手机,考虑是不是直接回家,还是见见别的同学。时间点不好,周四是工作日,大部分都在上班,琢磨了一会,见见阿雷吧。

手机响了十几秒,才被接起来,上午九点多了,他还没睡醒,看来昨晚又是加班工作,真不容易,微信发个定位给我,我勒个去,差不多50公里,上地铁,慢慢走吧。

从地铁口一出来,就看到阿雷在出站口等我,还是不高的个头,只是满头的黑发中掺杂不少白发,挥着手,一脸略带沧桑的笑意。

与绝大多数男人一样,人至中年,他胖了不少,肚子圆了,脸蛋圆了,小眼睛眯成一条缝。

愉快的握手,相互捶上几拳头,递上香烟,边走边抽。

午饭后,去他的小窝喝茶。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走入打工仔的出租屋,六层的高楼全是出租屋,阿雷住在五楼。楼层中间是一个狭窄的过道,两边是密密麻麻的房间。

阿雷掏出钥匙开门,不好意思的说:“房间太乱。”

我笑笑:“就你一个人住,乱是正常的。”

推门而入,一个十平方米左右的卧室,一张床,一个衣柜,衣柜的门开着,胡乱的挂着衣服,有几件直接掉在地上,两个电脑桌上面全是凌乱的杂物,墙壁上挂着一个空调。

穿过卧室,是阳台和卫生间。阳台一边是个灶台,电磁炉,电饭煲,剩饭,剩菜,油盐酱醋,一片狼藉。窗户下的小方桌上还有昨夜残留的啤酒罐,花生米,以及一碟家乡带来的老咸菜。

阳台外侧,挂着几件洗过的衣服,红红绿绿的在风中飘荡。

阿雷甩给我一根烟,“先抽根烟,我泡茶,咱哥俩喝点茶。”

“好。”我愉快的点上,轻松的吐出一团烟雾。

洗好电热水壶,烧水,转身开始刷碗,看来是要喝大碗茶了。

不大会功夫,小方桌焕然一新,阿雷搬来两箱啤酒当凳子用,我们面对面的坐下,阿雷倒了两碗泡好的茶。

歉意的笑笑:“就用碗喝,平时也没有人过来,呵呵。”

我毫不介意的摆摆手,“都是兄弟,不要紧,慢慢喝。”

“你家几个娃?”阿雷问我。

“两个,大的男孩下半年上小学一年级,小的闺女才一岁半,你呢?”

“俺家大的上六年级,小的二年级。”阿雷憨厚的笑笑。

“哦,那是在村里上?还是在街上?”

“就在村里,离家近,省事。”

“在深圳干什么?早上给你电话,你还在睡觉。”我好奇的问。

“一开始开出租车,后来觉得太累了,就改开代驾,滴滴代驾。”阿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切

“深圳有钱人多,开代驾也不错。”

“还行,一个月万把块钱。”阿雷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那你白天没事,晚上开工?”

“一般晚上八点以后,不同时间段,不同距离收费不同,越晚越贵,一晚上也没有几单。”阿雷弹了一下烟灰。

“那也挺累的,平时干什么?”

“这个不算累,比较自由,没有人管,想接单就去接,不想接就歇歇,昨晚没接,和几个兄弟喝酒到半夜,干脆就睡觉了。”阿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那还好,和出租车比要好一些。”

“对,出租车时间太长了,俺这个每天在车上其实没几个小时。”

孩子如何,家中老人如何,地里的收成如何诸如此类的话题层出不穷,就这样,我们两人家长里短的唠叨了半天,喝光了一大壶茶。

我看看时间,差不多该走了,阿雷说:“顺风车,直接到家,省事。”

“跨市也行?能有人接单吗?”我迟疑的问他。

“有,你放心。”阿雷言之凿凿。

果然,很快有人接单。

阿雷送我下去等车,恰逢对面小学放学,许多孩子陆陆续续的走出来,他看看孩子们,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随即摘下眼镜揉了一下酸涩的双眼,无意识的叹了口气。

他,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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