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守望
说起农村,或者说到故乡,大概人人都有这样一个影像:远离城市的弯弯曲曲崎岖不平的路,似乎悠长得望不到尽头,村头一定有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下一定会有三五成群的娘们,一边做着针线活,嘴里放肆地开着某个人的玩笑,女人们因此笑成一堆,笑声在巴掌大小的村庄上空回荡;男人们在树下打牌,或者听女人们说笑,偶尔一句荤话,惹得女人们一并上前......夕阳西下时,一定会有晚归的牛羊,欢叫着慢悠悠地走进各家;背着书包的孩子……其实,这只是我小时候对村子的印象。
现在的农村,已经成了被遗忘的角落,因为大部分孩子已经上学、工作,远走他乡,双亲也紧跟着去了城里,带孙子或者随同儿女享福。这是一部分蜕变了的幸福的老年人,穿着时尚,白天或者傍晚,在广场上翩翩起舞,偶尔也在一起谈论家长里短。留在村子里的,是一些不愿跟儿女一起的,还有一些孤寡老人。这时候的村庄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喧腾,像极了垂暮的老人,死气沉沉、恹恹欲睡,偶尔有一缕孤烟,慢腾腾地升上天空不见踪迹。大部分房屋闲置,院子里长满了杂草,许多田地被别人承包或者荒芜。
草儿绿了又黄,又到年关了。
七十多岁的李老汉照例坐在村头的那棵馒头柳下,望着天边火红的晚霞出神。晚霞下面就是通往村子的弯弯曲曲的小路,金黄的落叶就在李老汉身前身后铺了厚厚的一层。有人路过对老爷子打着招呼:“老爷子,回咧,天快黑咧,又这么冷。”李老汉嘴里“嗯嗯”着说:“就回,就回。”说话的同时,老爷子两只手又使劲往袖筒里塞一塞。
说起李老爷子,大部分人都在唏嘘,有的人说老爷子太倔,有的说俩儿子不是东西。李老爷子早年当过兵,老伴十几年前去世了,俩儿子。大儿子的两个孩子上学找工作都留在了内陆,儿子儿媳跟孩子走了;二儿子倒是标准的庄稼把式,侍弄土地就像侍弄婴儿,该除草的时候除草,该施肥的时候施肥,该浇水的时候浇水,细心着呢,但是这几年村子里渐渐没人了,因为农村的土地流转,仅有的壮劳力也去了城里打工,二儿子儿媳也去了同乡开的一个火锅店打工,一年半载也不见回来。老爷子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俩儿子因此常常遭别人奚落,儿子委屈的不得了:“这能怪我吗?你们不知道我老爹是多么倔的人,他总嫌我们一个庄稼人不好好种田,说我们不务正业。”别人也劝李老汉:“跟着孩子们去吧,你看你这么大年纪了在这里吃穿都不方便。”老汉倔倔的说:“我才不去。我是庄稼人,我就是死也死在自家的屋里,死了埋在自家的地里,我不给别人添麻烦。城里是花花世界啊,坏人太多,前几天我还看电视上说大学教授都被骗了多少万。城里不是我们庄稼人呆的地方。你看我那个儿媳,穿的啥嘛?大腿、胳膊都盖不住的衣服,花个几百块钱买个渔网(纱T),说话还学开城里人咧,拐拐哒哒地。”老爷子把夏天年轻的女子穿的时尚的纱T说成是渔网,听的人哈哈大笑。村子的大爷大妈们也常常会帮老爷子洗衣端饭,越是这样,老爷子越是离不开村子。
已经几年了,俩儿子偶尔来一回,大包小包的,吃的穿的一大堆,住个一两天,又急急忙忙走了。老爷子一年四季几乎天天坐在大树下。刮风下雨的时候,老爷子会问旁边的人:“你帮我看看县里天气好不好?看看成都福建天气好不好?”小儿子两口子在县里打工,大儿子的俩孩子,一个在成都,一个在福建。偶尔听别人说起内陆的雾霾,他会自言自语:“那是啥东西?是不是对人不好?”听别人说雾霾对人的身体影响太大,他又会心神不宁的自言自语:“回来吧回来好好种地,看看这里的天多蓝,连一片云都没有。”
天色渐渐暗下来,天边最后的一点晚霞消失不见了,越发清冷了,老爷子紧一紧衣服,缩缩脖子,依然瞅着远处。偶尔听到谁家的女人说:“快去叫叫老爷子让回去,冷了,别冻感冒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到了老爷子跟前,温言细语地劝说。老爷子慢慢的起来,直一直僵硬的腰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蹒跚着的脚步踩在落叶上沙沙响,趔趔趄趄回去了。
夜,彻底降临了,村子里亮起了稀稀拉拉的灯火,偶尔有鞭炮声传来,年味浓了。
热点阅读:
A01000: 有酬约稿之《征稿启示》
A01026:《国之利刃》
A01025:《人生,为奴亦是主》
A01024:《似曾相识》
A01023:《香火》
A01022:《无聊的时候,还是少刷朋友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