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定会有福报的

1.

读小学的时候家里穷,两个孩子上学,紧巴紧的过日子。

新学期开学学校扶贫助困活动,号召每个同学捐钱捐物。那时我觉得捐一块钱都算是多的了,有的同学捐了两块钱,还有五块的。每次活动之后,他们都得到了奖状。

周一升旗仪式,学校进行活动总结并表彰。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每个捐了物资的同学的名字都要被念到,念到我的时候就是五毛钱加两个土鸡蛋。而我总是低着头不去望其他人的神色,我看到我的弟弟也是这样耷拉着脑袋。

记得管家里要钱捐款的时候,我们两个人信誓旦旦的要了一块钱,可是第二天早上,妈妈就只给我们一人五毛钱。然后我和弟弟就开始哭闹起来,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一块两块的捐,为什么我们就是五毛。

妈妈不理我们,我就往鸡窝里看,还有几个粘着鸡屎的鸡蛋正散发着热气。我二话不说拿起鸡蛋就跑,我妈在后面追着我和弟弟。

那时家里确实没钱,也指望着家里的老母鸡多下几个蛋换点钱买糖吃。妈妈说,每次都是去捐助别人,也得想想我俩个孩子也不容易,算的上是贫困户了。

我就这样低沉着脑袋想着妈妈那些话,又抬眼看了一下台上的捐助箱,里面堆满了五毛、一块、一角的纸币,旁边的篓子里是鸡蛋、麦片、八宝粥,看得我喉咙打结。

老师说了,麦片抵五毛,鸡蛋抵五毛,八宝粥算的上两块。我在上交的钱和鸡蛋的时候,看了一下老师在我和弟弟的名字都写了一块五。这才安下心来。

2.

然而每次听到其他同学的捐助数额时,既羡慕又嫉妒。我羡慕是因为他们有钱,我嫉妒是因为在捐助完了之后还可以买东西吃。而我只有守在商店门口旁边的垃圾桶旁边,看着他们撕开包装,大块硕哚的吃。

最可恨的是他们好像还要故意的舔一下手指头,脏兮兮的手指仿佛都有滋味似的。

捐助活动结束,总会有一些同学要站到台前,接受学校老师馈赠的物资。那些物品一两个小时前是我的,现在却变成他人的了。我的表情写在脸上,一副我也应该得到帮助的样子。

表彰者和贫困生站在一起,接受我们的目光洗礼。我从没有想过自己站上台去,不管是受表彰和受捐助,那样都会是很难堪的。

在那些同学收到捐助品后,另一批同学也要站到台上去领奖,他们大多是班上捐钱捐物比较大方的。我只能看到他们胸前飘荡的红领巾,我看不到他们的脸。红领巾是革命鲜血染红的,他们脸上的神气却不是红领巾倒映的。

与之相反的是那些受到捐助的同学,他们的脸色惨白无力,我记得那些眼神,那些麻木而又空洞的眼神,那些泛红而又潮湿的眼神。每次我在觉得自己可怜的时候,又想起他们可怜。

他们很多人家庭条件都不是很好,有的是孤儿,有的是父母离异,有的寄人篱下。他们穿的衣服鞋子都是别人穿了不要的,就连他们身上都散发着一种别人不要的味道,他们的头发馊馊的,面容很饥瘦。

那时想到他们,我就觉得内心有一种无处可说的悲伤。我和弟弟穿的衣服大多也是好心人家不要的,我们两个人连零花钱没有,空余时间去河堤下扯草根吃,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池塘捞菱角。

想着就眼泪花花掉,觉得上帝肯定辜负了我们。但每次回到家里,有热饭热菜吃,偶尔能吃上一顿肉,甚至还有火腿肠,逢年过节也能穿上新衣服,我的幸福感就同年三十的烟花绽放到了极点。

3.

人的苦难总是这样,遭受的人煎熬,授予的人虚荣。不过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是虚荣,小孩子只知道什么是多少。

在那样的年代,每次村里来叫花子,家家户户都把大门关了。每次大人都说叫花子会偷东西,但他们不过是想讨碗米。

我就在趴在地上,从大门的门缝中看那些叫花子走远没。活像一场捉迷藏,他们看不见我,我却看得见他们。他们杵着拐杖,背着个破麻袋,在狗叫声中来,又在狗叫声中湮没。

有时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跟妈妈说,让我倒一碗米给他吧。这样的后果就是被骂,然后我带着哭腔打开家里的米缸开始淘米,又打开堂屋的门出去,把米送给叫花子。

我知道我的妈妈是个善良慈悲的人。通常在我们都去上学的时候,她或许曾给过一碗水,一块吃的给他们,也曾在街上遇到一个流浪的神智不清的女人,收容她,并积极联系她的家人。即便我在知晓这些事情的时候,懂了不少的道理,也觉得妈妈是对的。

妈妈说,人都会有自己的福报。

后来长大,不管是去到哪个城市,还是异国他乡。街上总有些流浪老人,无家可归。我只要看到他们伸出乞讨的双手,就想起耶稣怜爱世人的目光。

我顶多是个异教徒,我还是会给钱。在他们行礼的过程中转身走掉,我那时内心是虚荣的,我受不起这样的礼节。

虽然很多时候行乞变成了行骗,人心难测,善良被道德绑架。我也依然愿意相信,那些真的需要帮助的人。

4.

我的弟弟也跟我一样,他饱览了生活的疾苦,也面对过不同的人群。我对他的豪迈,仅从夜里一起吃烤串,把桌上一包烟丢给一个过路的流浪汉,就已深刻的感受出来。同桌的小伙伴对他发出深深的谴责,并说这个流浪汉还是你姑姑村里的,天天乞讨。

弟弟却天真的说,帮得了一时是一时,人各有命。那天晚上我就问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帮助过我们,我们初中得到的补助都是用成绩换来的,而且还是在国家政策之内。

弟弟说:“哥,你忘了?那年三岁,我被开水烫伤,不也是有很多人给予了很多援助,也有好心的司机送到医院。医生说要是延误治疗了,估计我就感染了。你知道吗?病房的护士都很喜欢我,也知道我有个哥哥,她们给我买了很多气球和风车。但我那时候只想着留一个给你……”

说道这,我煽情地泪流满面。

我知道这个梗我是过不去了,我表面每次对他铁石心肠,可我实际内心却柔情似水啊。其实我跟他两个人性格不和,一个是水,一个是火。

只是我一直看起来比较优秀而已,这也是有烦恼的,有了力量就会被人孤立,也会变得傲慢起来,就算刚开始被寄予了最大的期望。但是我和他是唯一的兄弟,我要和他一起生存下去,就算我无论怎么打击,也要让他变得坚强,这就是所谓的哥哥。

其实我只是和他开一个玩笑,我并没有埋怨社会的不公平对待,因为我一直坚信我们都是有能力让自己过得更好之人。

或许,我们每个人时时都在求取有所斩获,倒不知何为得。

或许,所有的追求都只是田畴花畦的一丛野姜花,有人弃若敝屐,有人爱采入怀,拥之踏波涉江心,各有迷醉罢了。

没人知道,成长是否真的就像破茧成蝶一样,把梦想孵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背后的伤口,你若能看得到,该用怎样的慈悲为怀,渡量。

人与人之间难得宽宏,岁月如灯尘,燃烧过后油尽灯枯。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都要遭受许多劫难,有的人熬得过,有的人熬不过,但至少在煎熬的过程中,有些爱可以减少躯体的疼痛,让心灵温暖,让世界看起来不那么冷漠。

想起每次爱心捐助的时候,手里那张攥得皱巴巴的钱,亦如很多年前,排队送鸡蛋的忐忑,因为这是我做到的力所能及。

心中依然还是那句台词:“您一定会有福报的!”

晚安,我是顾秋水。

这些天看到大学生因电信诈骗而身亡的新闻

心里很是悲伤

只愿我们每个人都会有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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