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读史之大唐(177)：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第一篇 创始团队：最初的神明（177）

贞观十二年（638年）唐朝答应与吐蕃和亲，没想到松赞干布这一等，就是三年。中途大概等得有点急了，又派人上门打听消息。这次为了体现诚意，派来了宰相禄东赞，'献黄金五千两，它宝称是。’起码送了上万两黄金的聘礼。李世民大概觉得他诚意可以，'许以文成公主妻之。’

禄东赞是松赞干布的重要助手，后来还成了托孤大臣。李世民和他一谈话，觉得此人有水平。他一贯的政策，是哪里有人才都要拉拢的，何况吐蕃算个新兴大国。于是给禄东赞封了个官，正三品的'右卫大将军’，同时找了个贵族女子准备嫁给他。反正金钱美女，从古到今都是这些手段。没想到，禄东赞不领情，找个理由给回绝了，说我们国王还没见着公主，我倒先在这儿做了新郎，那成什么样子？

古代和现在一样，外交工作和谍报工作是不分家的。李世民跟禄东赞拉关系，意思想在吐蕃埋个钉子。可人家禄东赞也是带着任务来的：都说唐朝是发达国家，怎么个发达法总要来考察一下；下一步吐蕃要拓张地盘，唐朝这个对手绕不过去，也需要亲自来探探虚实。所以和亲，等于双方在松州战役之后，隐蔽战线上的又一次较量。

禄东赞拉不动，李世民也准备派个得力的人去吐蕃看看。贞观十五年正月，'命礼部尚书江夏王道宗持节送文成公主于吐蕃。’李道宗大家熟悉，他的强项是打仗，武牢之战中被射成刺猬照样跑来跑去的就是他。派他护送文成公主，一当然因为地位尊贵。他是李世民堂弟，封江夏王。文成公主只知道是皇族女子，到底什么来历也没个记录，有人干脆就猜是李道宗的女儿。第二，同时也派他打探下吐蕃的虚实。一来见见松赞干布等吐蕃头面人物，看看这帮人到底什么水平；二来以他军事家的眼光，一路看看山川形势，顺便搞次战场侦察。

听说终于能见着公主面了，松赞干布大喜过望。亲自率兵到柏海（青海鄂陵湖）迎接，并以女婿之礼叩见李道宗。文成公主嫁过去地位还是很高的。现在结婚要买房，松赞干布那时干脆为她新建了座城池（布达拉宫）。为了取悦公主，不但改穿中国人的衣服，还把吐蕃原先一些比较原始的风俗（在脸上涂抹红色颜料）都给禁止了。估计听完禄东赞的汇报，说长安的大学水平一流，立马选派贵族子弟上唐朝来留学；听说人家唐朝开个会多么多么正规，立马花重金到中国聘请一些文士（看来高薪什么时候都管用），来给他做秘书。

所以一个公主嫁过去，大大促进了双方交流。吐蕃方面，学到了先进的科技和文化；唐朝方面，短期内多了一个粉丝，长期的就象汉朝刘敬说的那样，指望文成公主多生些儿女了。

李世民答应和亲，除了松赞干布确实比较诚心，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边境这段时间不太平，要稳住吐蕃以免再生事端。

这一次不太平的根源，来自西突厥。

西突厥的地盘，位于现今甘肃、新疆一直到中亚，以及外蒙、俄罗斯（贝加尔湖）一带。自贞观十二年起，西突厥内部就闹不团结，几派势力打来打去。到贞观十三年，经过两次内战，以伊犁河为界，彻底分裂为南北两部。

柏杨《白话资治通鉴》

大国内乱，就有小国在边上摸鱼。处于唐朝和西突厥之间的小国高昌（新疆吐鲁番），这时就跳了出来。

高昌主要干了这么几件事：一是浑水摸鱼，趁乱攻击周边邻居，扩张地盘；二是拦路打劫，拦截西域（新疆及中亚一带）各国前往唐朝的使团；三是挑拨离间，鼓动周边国家不要跟唐朝亲近。甚至派人去薜延陀那里说：皇帝、可汗都是一回事，干吗要低人一等，向唐朝臣服？

高昌一个芝麻大的小国，是吃错了药这么干吗？其实，这不过是国际政治中一种常见的投机主义。

汉朝开发西域之后，大量汉人流入，高昌就是个汉人国家，国王叫麹（qū）文泰。麹是个古老的汉姓，大概和酿酒有点什么关系。而且这麹文泰，最开始还是李世民树立的一个先进人物。

当时唐朝刚打败东突厥，麹文泰第一个到长安朝见。有他作表率，西域各国纷纷派来使团。李世民大为高兴，对他又是设宴又是赏赐，还把文泰老婆也封了个公主。这么一个模范人物，怎么竟成了反面典型呢？

问题的根子，还是西突厥的内乱。

西突厥原来强大，对这些西域小国控制很紧。他这一乱，起码带来两个后果：第一压力减轻，大家可以喘口气。人受压迫厉害的时候，总想着另外找个老大撑撑腰，所以不远万里跑去和唐朝拉关系。现在日子好过了，这种需求就没那么急迫，尤其你唐朝又在那么老远的地方。第二老大衰弱，有野心的人势必跳出来充强。西突厥自己没那么大控制力，这时如果有人出来说'老大你给我个小官当当，我帮你维持秩序。’他肯定也乐意。美国这两年为什么纵容日本修宪，放任其扩充军力，也是同样道理。

高昌是丝绸之路上一个交通枢纽，一段时间以来发展得不错。虽然知道老大轮不到自己做，但地区小霸的梦一直都是有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积极，第一个跑去见李世民。小国的生存之道一是搞平衡，二是搞投机——大国尽量不要得罪，另外看谁有前途早点巴结上。本来麹文泰眼光是可以的，第一个拉上唐朝的关系。但西突厥的衰弱使他一下子看到做大做强的机会，贪婪和狂妄占据了他，这才有上面这一系列的举动。'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哲人诚不我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