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童”伯赫吉亚的故事
清同治年间,巴林草原上曾经出了一个“神童”——伯赫吉亚。十八岁那年,伯赫吉亚曾因博学强识而博得皇帝的赏识,爵位由四等台吉晋升到辅国公。但不久,他却又因罪被流放到了黑龙江。
在这一期里,本报记者就为您讲讲这个“神童”伯赫吉亚的故事。希望您能从这个悲剧中品尝到一些别样的味道……
年班朝觐出风头
在本版以往的一些文章里,已经多次提到“必阇赤”这个词了。
按照清政府的规定,蒙古各旗王府衙门都要开办“必阇赤”学斋,吸收贵族子弟入学,培养懂得蒙、满文字的大小官员。由于藏传佛教在蒙古地区的传播与盛行,需要大量的藏文翻译人才,“必阇赤”学斋也讲授藏文。因此,当时在“必阇赤”学斋学习的学生,大多能掌握蒙古、满、藏、汉四种语言文字。
本文的主人公伯赫吉亚是一个四等台吉子弟,聪颖过人,勤奋刻苦,是巴林右翼旗王府衙门“必阇赤”学斋的一个“学霸”,不但掌握了蒙古、汉、满、藏四种语言文字 ,还积累了天文、地理、历史等多方面的知识。
“台吉”源于汉语“皇太子”抑或是“皇太弟”,为清朝给蒙古贵族所上的一种爵位,位次辅国公,分四等,相当于一品官至四品官。
清同治三年正月,年满十八岁的伯赫吉亚以台吉子弟的身份随同巴林右翼旗扎萨克郡王那木吉勒旺楚克一起编入年班,入京朝觐。
“年班朝觐”这项规定清初始定,清顺治年再定,凡蒙古王、贝勒、贝子、公、都统等,年满十八岁者可按分定班次轮流进京,入班朝觐。
固伦淑慧公主下嫁巴林右翼旗第一代扎萨克色布腾以后,公主这一枝的子孙越来越多。以至于到了乾隆年间,钦定巴林部的公主之子孙、姻亲台吉等定为四班入朝觐见。到了嘉庆年间,更是定为六班,轮流来京。另外,巴林部的蒙古王公、台吉们因为与满清朝廷有了固伦淑慧公主和固伦荣宪公主的这层姻亲关系,每次年班朝觐都会被皇帝高看一眼,接到宫中去住。此次觐见也不例外,伯赫吉亚随同那木吉勒旺楚克入宫后,得到了同治帝的接见。恰好那天皇帝的心情挺好又无事闲坐,便同在座的蒙古王公和台吉们多聊了一会儿。闲谈中,同治皇帝除了询问一下巴林的民情而外,还有意对巴林的王公子弟们进行了一番考问,提出的问题包括哪位皇帝何年何月巡狩过巴林,巴林王族是如何成为额驸的、蒙古王公觐见皇帝的由来以及有关蒙古部落、设官、会盟、边务、俸禄、贡献、朝觐等。那木吉勒旺楚克年事已高且又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对这些提问一问三不知,把皇帝气够呛。这时,年轻的伯赫吉亚立了出来,不但将皇帝所问的问题一一进行了解答,还道出了许多上和君意下达民情的道理,并引用了蒙古、满、汉、藏四种文字之经典。皇帝听后,频频点头,大为赞赏,将伯赫吉亚唤出班列,仔细端详,见其不但口齿伶俐,而且举止大方,遂大加褒奖,除了赐坐,还当即赐封伯赫吉亚为辅国公。
一时间,此事轰动朝野,人们都在盛传巴林草原出了一个“神童”!
连升六级的伯赫吉亚春风得意,回到巴林右翼旗后,还没等理藩院关于他升迁的圣旨到,就戴起了辅国公才能戴的冬帽,不久又换上了辅国公才能戴的夏帽,穿上前后四爪正蟒方形补服,腰匝四个金牙玉方版的朝带,又于属民当中选精壮者作为护卫骑从,十分的招摇。
但“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啊!
被人猜忌遭算计
《蒙古清季实录》一书中有记载:“清同治三年正月庚申,命巴林四等台吉伯赫吉亚公衔”。但很快却又“批将伯赫吉亚暂行革职,立案刑讯”。
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伯赫吉亚虽说在皇帝面前出尽了风头,但也因此遭到了那木吉勒旺楚克王爷的猜忌。那木吉勒旺楚克王爷觉得伯赫吉亚当众回答皇帝提出的问题是出了他的丑,有意使他难堪。还有就是皇帝赐给伯赫吉亚的座位在那木吉勒旺楚克之上,这可是要被取而代之兆头啊!
这一年的七月份,巴林右翼旗王公台吉们齐聚齐齐尔图王陵,举办祭祀列祖列宗的仪式。伯赫吉亚穿着公爷的服饰,戴着公爷的顶戴,领着若干护卫,前呼后拥地来到了仪式现场。他感到自己能够有现在的荣光,全仗祖宗的荫庇。因此,伯赫吉亚不顾众台吉和旗官们的感受,大包大揽了祭祀的一切活动,还殴打了陵吏毛滚达庆查日勒。老谋深算的那木吉勒旺楚克得知这些事儿后,正中下怀。他不但没有安抚下属,还在火上浇了一瓢油。那木吉勒旺楚克暗中指使那个挨了打的陵吏,在祭祀仪式进行中,找了一个茬儿,用烟袋将伯赫吉亚的公爷珊瑚帽顶打碎,让矛盾进一步激化,从而引起了一连串的官司。
借此机会,那木吉勒旺楚克指使手下人状告伯赫吉亚私放护卫十三人,违背朝廷大法,当革除四等台吉职务。伯赫吉亚当然也不能示弱,他状告那木吉勒旺楚克王爷指使下人殴打公爷,毁坏皇帝所赐之物,犯下欺君之罪。
但是,这是一场势力非常悬殊的较量!
当时的那木吉勒旺楚克不仅是一旗的扎萨克,还是昭乌达盟的一盟之长,大权在握。伯赫吉亚的状子别说是到热河都统衙门了,就连昭乌达盟都没出去。那木吉勒旺楚克的状子却能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就到了热河都统麒庆的手中,进而转呈京都。
结果,朝廷准奏,“批将伯赫吉亚暂行革职,立案刑讯”。
雪上加霜又惹灾
关于此案,《蒙古清季实录》中还有记载:“麒庆奏称:该已革台吉传讯后,即捏报患病,希图耽延。现经查明,伯赫吉亚于私放护卫一节,业已供认不违。头一次那王上告的关于伯赫吉亚私放勒派马匹之事,状案呈到热河都统麒庆处,麒庆准状,并奉请朝廷,其念黑经一折,查明灵嘎鬼图所写之字,译之为该盟长那木吉勒旺楚克。并据达喇嘛色楞呈出刊板经卷,查对相符。至于勒派马匹一节,据该盟长册报,伯赫吉亚派所属共出马四百三十匹,牛五十二头,并勒派银五百二十五两,又取具台吉彭素克拉布斋等数十人结呈。该已革台吉勒派情形,与该盟长所开清册相符,众证确凿,应先拟结。伯赫吉亚除私放护卫念诵黑经等事,尚轻罪不议外,请照监官吏挟势及豪强他人,求索所部内财物,计赃准枉法论,折半科罪,拟杖一百,流三千里。查其所犯情节严重,应不准其折枷,照例实发,解交理藩院定地发遣。是否允协,请饬理藩院核复。拟俟该台吉病痊,再行讯供,定拟之处,请旨办理。”
那么,这位刚刚被“已革”的台吉又是因何又被“拟杖一百,流三千里”的呢?
原来,就在伯赫吉亚因革了爵位而感到诸事不顺的时候,阿鲁科尔沁旗的丁克尔葛根来到了巴林。丁克尔葛根虽是黄教派,却也“尚巫信鬼”。伯赫吉亚就到丁克尔葛根,请求他给自己“破绽破绽”,以摆脱这场晦气。那木吉勒旺楚克王爷听到这件事儿后,十分气恼,又心生一计。等到伯赫吉亚诵经七四十九天后,那木吉勒旺楚克以此为证,连同伯赫吉亚私放护卫和勒派马匹等事,一并具状上告。
满清朝廷在接到麒庆的奏折后,于同治四年八月壬戌,命刑部右侍郎灵桂和太仆寺卿刘昆来到巴林,再次查办伯赫吉亚一案。之后,他们得出这样的结论:“此案既据麒庆奏称,证据确凿,岂容任令该已革台吉捏病耽延,以致巨案久悬。著即先行完结,以免案证拖累。伯赫吉亚前在神机营捐马五百匹,议叙公衔之案,若即撤销。至麒庆所拟伯赫吉亚罪名及其余事宜,著该衙门核议具奏。”
伯赫吉亚对于这样的结论表示不服,“虽在病中但拟状案委其叔祖母上下奔走,具状上告那木吉勒旺楚克和热河都统麒庆二人”,其罪一是陷害台吉,二是听受情托,并陈述了自己的冤情。朝廷又派灵桂、刘昆再次到巴林查办。结果不但维持原判,还惩办了一些帮助伯赫吉亚翻供的人。这件事在《蒙古清季实录》中也有记载:“兹据奏讯明该台吉畏罪诬控各情按律定拟一折。此案已革台吉伯赫吉亚,将伊属下杨得书等私放护卫,先后共十三人,复勒派伊属下人等捐送马匹,索借银两。其念诵黑经,于内填写之字,与巴林王那木吉勒旺楚克名字相同,亦涉咒诅。均经审实,并无屈抑。该吉台于麒庆奏结后,辄敢起意翻控,向宛立嵩、马良行贿作呈,添砌情节,尽属子虚,实属肆意妄为,种种不法。著照所拟,从重发往黑龙江充当苦役。马大(马良)受赃代作呈词,添砌都统受托等情,希图将案提京增减情罪,实属目无法纪,著革去议叙未入流,从重定拟绞监,候秋后处决。喇嘛官东(达尔玛扎布)转属马良作呈,过付银两,著杖一百,流三千里,照例剥黄,不准折枷,由热河都统解送理藩院定地实发。宛立嵩代伯赫吉亚写作呈词得受谢金,徐均钧、杨得如、郑祥春、徐继功、魏墨林贿属作呈,过付银两,所得杖徙罪名,均著照所拟办理,一并交热河都统定地实徙。喇嘛西拉听以念经,于灵嘎鬼图内字迹可疑,并不阻止,著与掌坛之喇嘛吉克默特,并描写之喇嘛棍楚克扎布、必里克图均杖八十,鞭责发落。马玉麒于伊叔马良作呈,讯不知情,唯以由配释回之犯,并不回籍,潜行来京,著照律笞责,递交原籍办理。在逃之陆星阶并著严缉务获。其伯赫吉亚私放之护卫等官,均著即行斥革。巴林那木吉勒旺楚克于伯赫吉亚前犯各节,并不严加管束,以致勾衅争讼,亦属不合。热河都统衙门理刑办事司员宛立俊,于伊弟宛立嵩受贿作呈,虽不知情,亦属失察,均著交该衙门照例议处。热河都统麒庆,审讯此案既无听受情托等呈,著毋庸议。”
至此,此案告终。
在黑龙江充役期间,伯赫吉亚以其学识渊博能言善辩而得到守边将军赏识,被安排在官府当教师。三十年后,在守边将军们的帮助下,伯赫吉亚得到了向朝廷申诉的机会,得以回到家乡巴林右翼旗。此时,伯赫吉亚年已六旬,一生无娶,仅有一养子,名都楞和什格。在圆会寺寄居了十几年后,伯赫吉亚离开了这个世界,终年七十余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