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孩,我们都别再哭了 | 硬核视频

2019年,借助一项人脸识别技术,四川省警方找到了十几位被拐卖的儿童,年龄多在14岁以下,而我国法律规定:14岁以下儿童被拐,必须送归原生家庭。但这些孩子对亲生父母毫无记忆和感情。
这3部短片,记录了3个家庭的故事,其中有重逢的欢喜,也有隔阂的苦痛。也许正如片中一位父亲所讲,“人不是狗啊猫,丢掉了,用绳子套在家里就行了。”

故事一

故事二

流水

故事三

大海

导演:陈玮曦 余润泽 齐博
文:王宇
在中国,丢失过孩子的父母数以万计。
“上了个厕所”,“叠了个毛巾被”,往往就是处理这么一件琐事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第一反应总是“嗡”地一下,他们形容,天塌了,人懵了。然后就是发了疯似地哭、喊、跑、找。一旦进入这个程序,整个家庭就坠入深不见底的平行世界,再也看不见日常生活的色彩,目光永远落在同龄的孩子身上,耳朵里总回荡着丢失孩子的那一刻、心脏极速跳动的“砰砰”声。
而弄丢孩子的人——妈妈、姥爷、姥爷的第二任妻子——将永远活在诘难里,多年以后,无法消化的自责常常变成病症——止不住抖动的右手、不时发作的心悸、浑身的虚汗、使人总想纵身一跃的抑郁——偏执地标记着灾难。
幸存者开始大海捞针般的寻找。一位陕西的父亲进山寻找儿子,从山崖上摔了下去,被树枝挂住,才保住一条命,等找到儿子才知道,他就在大姑家对面的写字楼里上班,两家只隔了一条马路。更多人从警方抓获的人贩子那里抓出一点儿线索,就一遍又一遍地进入偌大的潮汕地区,漫无目的地碰运气。
寻亲群里,谁家要是找到了孩子——往往是孩子丢失20年后,出于对身世的怀疑主动寻亲——整个群都跟着激动。可那点希望很快就暗了下去,家长们集体陷入更深的绝望——谁知道我的孩子在哪儿呢?
在2004年前后丢失孩子的四川家庭是寻亲案例里的例外。四川省公安厅打拐处的民警们十几年来从不肯放弃,方法换了一种又一种,每年都要去潮汕,最终借着最先进的“跨年龄人脸识别技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4·26”案里多名被拐儿童,这一年,孩子们都只有十三四岁。
桂豪的父亲桂大哥
被收养家庭遮掩十余年的身世突然被破解,少年们没有欣喜,只有恐惧和惶惑。
在采访中,我见到了他们中的一个。自得知亲生父母的存在后,13岁男孩的安全感消失了,每天必须得由养父母亲自送去学校,总是压低自己白色鸭舌帽的帽檐,使对面的陌生人无法看见他的眼睛。
两个家庭的撕扯是难以避免的。理智和感情都在分裂。丢失了孩子的父母要感谢收养家庭的养育之恩,可另一方面,他们比谁都清楚,没有收买,就没有拐卖。谈不拢时,他们难免要责问一句:“谁让你们买孩子呢?买孩子要追究刑事责任的。”养父母也委屈,“倘若这个孩子不是到了我家,谁知道他要受怎样的委屈哦?”
最令受害家庭痛苦的是“生亲不如养亲”的现实。两家争执时,孩子在现场,总是更倾向于养父养母——他们太小了,还不能理解突然出现的亲生父母怀着怎样的伤痛苦苦寻找自己。
黄梓健的爷爷
黄梓健的亲生母亲刘姐
两个家庭无声的对抗是争夺的前兆。表面上,主动权在亲生父母手里。可孩子不是物品,他们的心意和情感无法靠强力收回。父母们明白这一点,总是小心地克制自己。
一对去汕头收养家庭看望过孩子的父母告诉我,民警离开后,他们想再看看孩子,便冒雨前往,但异乡的街巷大同小异,他们摸了两个小时,才终于找上了门。养父母礼貌又警惕地保持着距离,跟孩子也说不上话。正是那种不安和无力才使他们在回到四川后下定决心,一定要逼着害怕伤害孩子的警方把孩子给“弄回来”。
唐大哥带儿子上坟
唐大哥在唐衡的养父母家中
没人理解这对父母。采访时我也不理解。人人都怪罪他们弄僵局面,最终伤及孩子。但后来再看这个故事,我看到了他们的脆弱和局限。为了找回孩子,他们真的足够尽力了。
有人劝过那对陕西的父母,“这孩子领回去是个害。”最终还是亲情占了上风,他们机关算尽,总算把孩子夺了回来。但日子长了,他们才发现,因为一次脑震荡,孩子的智力受损,话说不利落,人也不灵光。母亲总流着泪问:“这还是我的孩吗?”可26岁的孩子一回到家,她还是忍不住要像对待幼儿那样,用双手去捧他的脸。孩子显露的一点点优点,他们都要放到无限大,人到老年,他们需要抚慰自己:当初抢回孩子,没有做错。
更多父母不得不选择放手,并以此付出为人父母所能付出的最为深沉的爱。令人欣慰的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总会长大,也许等不安褪去,他们会懂得更多。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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