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祈儿》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结局
下了秘道，经过了长长的石阶，来到尽头，耸立着银光点点，如巨人一般的石柱无言地守着漫长的岁月。
祈儿费力地指引着丁离方向。
在长廊的尽头，两扇门出现在了面前。祈儿靠在丁离的肩头，轻声告诉他，姐姐就在那扇黑色大门后的湖心小岛上安睡着。
丁离慢慢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随后，花意等人也跟着进了洞里。
冰洞里，水晶莲花依然放着耀眼的光芒。湖心小岛上，花丛中的燕春回如同长睡一般。
丁离等人上了岛，禁不住放轻了脚步。
水寒看到春回，似乎恢复了一些理智，挣脱了冰篁的扶持，扑在冰床前跪着，深情地凝视着她的脸颊。
丁离小心翼翼将祈儿放在冰床另一边。
祈儿摸索着握住姐姐的手，另一只手伸向冷水寒。
“我不知道……一次能，能不能让你……和姐姐都，都得到新生……”祈儿握住水寒和姐姐的手，猛吸一口气，努力微笑一下，“就让我……让我尽力一试吧……”
花意依着燕天涯的肩掩面而泣，燕天涯强忍着悲痛扶着妻子，眼眶里亦是泪光晶莹。
一旁的冰篁在脑中飞快地寻找着各种医治重伤的方法。
丁离苍白着脸庞，紧抿的嘴唇在微微抖着，望着祈儿的眼里虽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祈儿艰难地喘息着，又深深凝望了丁离一眼。
狠狠心，收回目光。
仰面望着洞顶上凝结着的冰花，开始默诵祈愿之诀。
那是铭刻在心里的期望之语，不需要固定的咒语，随着默默祈祷，祈儿伤口溢出的红色血液化作了火焰的模样，在胸前簇簇燃烧。渐渐地，亦真亦幻的火焰由祈儿的身体涌出，火焰由红色变成了金色，像水一样围绕着冰床流淌着向四处蔓延开来，整个冰洞被金红色的火焰照得更亮。
流动的火焰聚拢在春回身体上，春回无色的面容上渐渐红润起来。与此同时，祈儿的脸色愈发苍白。
冷水寒紧紧握着春回的手，原本冰冷的手传来了令人心悸的温度。他俯身轻吻着她的娇艳的脸庞。
春回在他的吻中慢慢睁开了一双美目。
冷水寒颤抖着，流下了泪来。
十年的期盼，终于得偿所愿。
那一边的祈儿却缓缓闭上双目，胸口的金色火焰低了下去。丁离再不能克制自己，冲到她的身畔，将她抱起。
花意等人也扑过来。
两个女儿的生死交替让一辈子饱经风霜的二人肝肠寸断，伏在冰床前哭成了泪人。苏醒的春回虚弱地倚着水寒，望着妹妹茫然出神。
丁离颤抖着伸出手，捧住祈儿小小的脸庞。
“醒一醒……祈儿！”他大声呼唤着她，“别死……你答应陪我过一辈子的，快点醒过来啊！”
祈儿一动不动。
丁离望着她没了血色的脸。
这个天真活泼的少女再不会回应自己的呼唤了。
她的大眼睛不会再望着他。
也不会用清脆甜美的声音唤着离哥哥，追在身后要他带她去玩耍。
他战栗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痛席卷了全身。
“不要丢下我……我已经受够了孤独寂寞！”他狂喊起来，“你说过陪我一辈子，不要言而无信……祈儿，睁开眼睛看我啊！求求你不要丢下我独自一人！”
祈儿听不到了。
胸口的最后一星火焰，也熄灭了。
丁离呆呆地望着她，眼前忽然变得一片模糊。一滴泪无声无息地从眼眶里滑落。
答应过母亲的。
绝对不哭的约定，现在无法遵守了。
那泪滴泛着美丽的银光，落在祈儿的胸口伤处。如同投入了一块石子的水面，一道接一道的银色涟漪在冰洞里扩散开来。
花意和燕天涯止住了哭泣，冷水寒抱着春回，惊异地望着四周。
银色的涟漪在冰洞里回荡着，那一簇簇的水晶莲花在涟漪的激荡下发出了丝丝悦耳的共鸣之音。
“这是……”冰篁惊愕了一阵，忽地大叫起来：“啊——这是传说中的水之凝，祈儿不会死了！”
“什么是水之凝？”燕天涯抹去眼泪，问道。
冰篁欢天喜地地说：“它是冰族最特别的圣物，有着近似火焰心的力量！只是培育水之凝的过程极其困难，即使是冰族之人也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我也是多年前听人说过一次，现在有了它，祈儿的伤就可以治愈了！”
众人惊喜不已。
事情突然的变化让丁离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冰篁激动地抓住丁离的肩膀：“你明白了吗！你娘的真实心意是什么，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丁离望着他。
花意走过来，看着丁离，轻声说道：“丁离，你娘是冰宫圣女，她可以看到许多我们看不到的事物。很久以前，她就告诉过我，她知道自己的孩子，也就是你，会遇到今日这样的事……所以她从来不许你哭泣，并不是要你忍耐痛苦为她去救华月，而是为了让你在眼里蕴藏一滴水之凝，来救活自己心爱的人！”
丁离听着。
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不禁恍然大悟。他转回头，看着祈儿胸口的血洞在那一滴神奇的水之凝银色的光芒中渐渐愈合。
俯下身，侧耳贴在祈儿的胸口，感受着重新跳动起来的扑通心声。
听着听着，又落下泪来。
半年后。
春暖花开的季节。
绿谷一片盎然的绿色。丁离牵着马提着一个从镇上拿来的大包裹，走在两侧生长着青苗的田埂小路上。
进了丁府的大门，江安乐和小翠的第一个男孩子正在晃晃悠悠地在院子里学走路。看到丁离进来，小家伙扑在他的腿上。
不嫌他口水滴答，丁离微笑着摸摸他的圆溜溜的小光头，从包裹里拿出一包点心给赶过来的小翠。
小翠谢了他，拉着儿子去吃点心。江安乐过来把马牵走。
丁离又去把包裹里的东西分了各处，这才提着变小了一些的包裹来到自己的卧房。
房间里红帐低垂，无声无息。
丁离过去轻轻掀起帐子，锦被中，祈儿仍在酣睡。
他不禁莞尔。
自己已经去了一趟镇上，取了信、买了东西，她却还在大睡。
丁离低头轻吻了一下祈儿的额头，却被一双玉臂缠住了脖子。丁离也不挣脱，顺势又吻着祈儿的粉颊。
被吻得痒痒了，祈儿这才笑着睁开眼睛，问道：“一大清早的，你丢下我跑哪里去了？”
“昨夜说去镇上，你忘记了？”
“哦……是了！”祈儿想起来：“你有去驿站瞧瞧吗，不知道有没有咱们的信呢？”
“有，几封。”
“哎呀，你不早说。”祈儿赶紧爬起来，抓了件衣裳披了就要下床去看信。
她大伤初愈，回来绿谷卧床休养了三个月才缓过来，丁离舍不得让她多动一下，拉住她不让下地，自己去拿了信，坐在床边与她一起拆开。
祈儿看的第一封信，是水寒和春回所写。
春回沉睡了十年，恢复起来很缓慢，幸好有冰篁在，帮她做各种调养。目前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
祈儿抬头对丁离一笑：“太好了！”
冷水寒一边照顾春回，一边在整理冰宫事物，等忙完一个段落，就会带春回来绿谷探望祈儿。
祈儿欢呼起来。
丁离又拆了第二封信，祈儿一边洗漱一边听丁离读信的内容。
这封信是秦岳写来的。
信里说了他一年前回到白虎山庄，被父亲关了起来。后来得知国师特使只是将秦川做了冰伥，并非真的活过来，不久因幻术的期限到来，又一次恢复了尸体的模样。父亲秦啸天因为大哥“生而复死”大受打击，又因勾结皇家攻打了燕家堡，被武林同道鄙视揶揄，心情郁郁，于上个月病逝了。现在白虎山庄人心浮动，他在努力维持着家族，很是辛苦。
祈儿叹口气。
秦啸天精明一世，只因渴望唤回自己心爱的长子，竟然上了当，被雪无止玩弄于股掌之上。将自己一世的英名付之东流，可悲可叹。
感叹完了，祈儿拿出丁离买的点心，一面吃一面拆第三封信。
这是来自燕家堡的信，厚厚的，打开发现里面不止是爹娘的信，还附有两个哥哥和两位嫂嫂的信函。
祈儿一封一封读。
“绿谷可要热闹了……爹娘和哥哥他们都要来探望我们呢！”祈儿说着，探头看冰篁写给丁离的信，“他说了什么？”
“冰篁说春回恢复得很好，已经不需要他了。他最近打算去京城看诊，有空会来看望我们……顺便来采花……”
祈儿扑哧一笑：“这个人真是，什么时候也改不了爱财如命的性子！”
丁离也笑。
读完所有的信，已经是中午了，吃了饭，丁离搀着祈儿去两年前祈儿撒满了花籽的那个小山坳里散步。
此时山坳里已经鲜花盛放。
俩人依偎在一起看着美丽的春花随风摇摆。
祈儿忽然说：“离哥哥，我觉得火魔女并没有杀自己的姐姐……”
丁离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祈儿笑笑：“别忘了，雪无止说了，我可是火魔女转世！”
丁离摸着祈儿的长发：“你信他的鬼话，他说水寒是冰伥就是一个弥天大谎……我们都中了他的诡计！”
祈儿点头：“是呀是呀，水寒哥哥只是幼年被雪无止用忘川之水抹去了记忆，并非什么冰伥。如果不是残冰姐姐说出了真相，我们真的会被雪无止骗一辈子呢！”
当年是雪无止让残冰暗中给冷水寒服下了慢性毒药，使得燕春回以为他身体虚弱是冰伥的时限到期，才会上当。祈儿重伤丁离的那天，水寒在落叶小筑找到被祈儿救起的残冰，并没有杀她，还带回冰宫疗伤。
经过这场生死之难，又看到春回醒来，残冰终于从嫉妒的泥沼中走了出来，自感愧对春回和水寒，说出了这个秘密。
丁离微笑：“幸好那时你救了残冰。”
祈儿笑起来：“我的滥好心偶尔也会用对地方。”
丁离将祈儿拥紧。
祈儿慢慢地说：“离哥哥，那天在冰洞，我释放出火焰心，感觉快死去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一个关于火魔女的梦……”
祈儿回忆着。
“在梦里我看到了火魔女，她很难过……因为她喜欢的人无法明白她的心意，误会她杀了自己的姐姐夺取火之力……最后她只能与心爱的人同归于尽……”
丁离轻叹一声：“世上最大的悲哀，便是不能与最爱的人心灵互通。”
“是呀！”祈儿说，仰脸望着他，“离哥哥，你因为要救我，没有能实现你娘的愿望，会不会觉得遗憾？”
丁离望着远方的天空，轻轻摇头。
“如果华月为了我娘的眼睛就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那么，他一定不想回到这个已经没有了我娘的人世间。想来我娘也明白。”
祈儿点点头。
“离哥哥，你曾经问我有没有愿望，想为我实现。”
丁离望着她。
“你想到了吗？”
“嗯，现在，我有一个愿望……”
“是什么？”
祈儿微笑着：“从今以后，我们生死都不分离，好吗？”
丁离低头吻她如玉的额头。
“我答应你……”
《燕祈儿》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