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年鉴选刊》作品连播(25)】全国百家散文诗人访谈(第47期):潘志远访谈录;坐在意义之上的散文诗 田凌云

21世纪散文诗·第525期

全国百家散文诗人访谈(第47期):潘志远访谈录
李俊功:您何时开始热爱散文诗并创作?
潘志远:准确点说起始于上世纪80年代初,读冰心《春水》《繁星》,泰戈尔《飞鸟集》《园丁集》,后来读郭风、柯蓝,再后来读屠格涅夫等,也曾读过几本《散文诗》,但散文诗意识还没觉醒。本世纪初以来,在大量写诗、写散文之后,发现散文诗的优势,开始涉猎,也写下大量散文诗样的文字。接触国内名家耿林莽、李耕、许淇等作品,拜读周庆荣、方文竹、崔国发等人散文诗作,学习维特根斯坦、海德格尔等西方散文诗名家理论,用以指导自我创作实践。
李俊功:您对中国散文诗创作现景的看法?
潘志远:说实在的,目前中国散文诗正进入一个大繁荣时期,无论就创作产量、质量、风格、流派、活动及理论建树等,都取得了长足发展,不容忽视,也不应该忽视。当然也存在不足,诸如名家大腕,诸如具有里程碑式的作品,诸如还有好多与散文诗擦边或混迹到散文诗文体中的所谓散文诗,诸如同质化的问题……都是发展中的问题,是一个过程,也是其他文学体裁同样存在的问题,不足以成为诟病散文诗的理由。那些动辄就拿鲁迅《野草》说话,以《野草》作为唯一参照,用《野草》来压低、掩盖、否定当代散文诗的说辞,是站不住脚的,理由也是不充分的。如果拿这种比较方法来论新诗、散文、小说、戏剧,也会得出九斤老太的怪论,陷入九斤老太的思维。评价一个文体,最应该与时俱进,在时代的背景里、框架下,看到它取得的成就和存在的问题。总体来说,我还是看好散文诗的。有人说散文诗是未来文体,它的优势在未来会越来越得到彰显,我深信这一点。
李俊功:您认为古今中外哪些散文诗作家或者作品值得推崇?
潘志远:中国古代诸子百家,从散文诗角度,最值得推崇的当是庄子,可以看作是中国散文诗的根脉。历朝历代文体中东汉抒情小赋、宋代文赋、明清小品文,都可以看作是中国散文诗的延续和发展,作为国人继承、发展、创新的基石。散文诗的概念是外来的,从借鉴、兼容、取长补短上来说,学习西方维特根斯坦、海德格尔、埃姆森等也是必要的,借鉴《巴黎的夜》《恶之花》《荒原》等,将现代化、后现代,将意识流、荒诞派、魔幻现实主义等都融入到散文诗中来,更利于散文诗进步。当代散文诗人,老辈如耿林莽等,中年如周庆荣、方文竹、张稼文、程洪飞等,女性散文诗如爱斐儿、语伞等,作品都值得推崇。还有一些新锐,就不列举了,他们冲劲很大、新鲜味很足,是散文诗的希望和未来。
李俊功:您经常读的书都是哪些?对您有什么指导意义?
潘志远:我读书相对来说比较传统的,以中国古代文学、现代文学作品和部分外国文学作品为主,深感不足;近些年读维特根斯坦《逻辑论》、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康德《纯粹理性批判》、黑格尔《精神现象学》、柏拉图《理想国》、卢梭《社会契约论》等,都很支离破碎。读西方哲学家著作,个人觉得最大的好处是能开阔眼界,荡涤传统思维,树立现代理念,打破僵化语言习惯。中国古代文学著作,读庄子,那种博大、庞杂、超乎寻常的想象力,最能使散文诗写作获得启迪和受益。
李俊功:您认为当前散文诗创作从思想、内容、技巧等需要警惕哪些?
潘志远:当前散文诗创作虽然比较繁荣,可大量作品存在思想贫血、苍白、薄弱,缺乏深厚感,对社会鞭挞力度不够;内容不够广泛,写景、应景、歌颂、游记式、参赛式作品成为时尚,对社会底层、低层和社会变革中阵痛、人性畸变、新行当新职业关注不够,对新人性闪光点发掘有限;在技巧方面,比喻、拟人、象征、双关等传统修辞占主导,抒情泛滥……这都应当引起有识之士警惕,应自觉拒绝,有效避免。
李俊功:缺少诗性和现代性,是散文诗精品缺失的主源,您认同这样的观点吗?
潘志远:我能认同这样的观点,缺少诗性和现代性,确实是当下散文诗精品缺失的主源。一些人以为往散文中加入一些诗意、诗性就是散文诗,一些人以为语言像诗一样优美、抒情就是散文诗,还有一些人以为多一些修辞手法就是散文诗……其实都是对散文诗文体认知肤浅、不全面、甚至根本就是误区导致的结果。还有更不能让人苟同的,就是散文诗在传统题材、手法里徘徊,还踌躇满志;还有一些作品太据实,有跨界,但没有提升,变成了其他文体的影子。
李俊功:您的散文诗创作观?
潘志远:散文诗是综合文体,属于难度写作,对散文诗人的要求应该更多。没有深厚的理论素养,没有诗人的敏锐、深刻和洞悉,没有对多文体的综合驾驭能力和手段,是难以写出散文诗精品的。创作散文诗的前提和过程很像庖丁解牛,达不到目无全牛的境界,就会捉襟见肘。优秀的散文诗人,必须是理论大家、文章高手、勇于先锋的实践者,否则绝不可能有大成就,终将被岁月大浪所湮没。
(选自<<开封作家>>2020.9.2)
诗家档案:潘志远,男,安徽宣城人。作品散见《诗潮》《星星散文诗》《中国诗人》等,获第五届中国曹植诗歌奖、第七届白天鹅诗歌奖等,出版诗文集《心灵的风景》等。参加第十四届全国散文诗笔会,“中国好散文诗”主持人之一。

坐在意义之上的散文诗 

——新时代散文诗的发展和美学建设

田凌云
散文诗从欧洲16、17世纪到作为中国新文学品种引进至今,从第一个正式用“小散文诗”的法国诗人波德莱尔到后来的皮扎尼克、圣琼佩斯、兰波、博纳富瓦等一系列优秀的散文诗人对其土壤的培育之下,已在全世界和中国的诗坛有了举足轻重的重要地位及影响,它包含散文的细腻灵活,也包含诗歌的抒情与哲思,带着自己独特的文体气质,不断的冲破自我的定义打造全新的散文诗面貌,并成为自由的鱼儿随时畅游在人间每个人的手边,蜕变为笔尖的金色蝴蝶。
作为“美学”之词本身,它的定义也应该随着各个文体的发展不断更新,散文诗也不例外。如果把散文诗比作让沉重的灵魂飞翔的翅膀,那么美学就应该是翅膀上镶着的名为理性和哲学的闪耀之钻,带其光耀整个宇宙,甚至是存在与虚无、喧嚣与孤独。
散文诗是一种多元化综合文体的独特存在,可长可短,可像散文也可像诗歌,如果非要给散文诗一个定义,我更愿意把它形容为:一根诗性的笔化为的裙摆在人间昼夜不停的舞蹈从而开遍整片田野的无名之花。它将基于语言又美于语言,塑身于哲学又高于哲学,迷人于无解又深于无解,随时飘散在荒芜的意义之上,播种让人着迷的稀有果实。
而对于当代的散文诗来说,我认为最重要的突破指向应该是“新意”,而新意又应由“别致的思考角度,崭新的语言和更奇妙的意义指向”等因素所构成,而在这里,我们先不探讨“意义”和“无意义”之间的亲子关系,仅是从这几个指标之下,再尽量加入哲学中的美学元素,在散文诗的迷宫里继续探索新的出路与天空。
散文诗从1918年沈尹默在《新青年》发表的散文诗三章至今,已经有九十多年的时间,而之中和之后的散文诗,多少带有传统的意义色彩,鲁迅的《野草》是不可逾越的一座高峰,其中的厚度和思想力正是造就其意义分水岭的原因,而现下的时代,已经充满现代性,诗歌本身也在试图冲破传统的枷锁走向现代性的新天际,每个作者都是它的主宰者,也是它的服务者,将它写为这个时代该有的面貌是每个人的职责和使命,也是长期需要勤奋思考的课题。
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曾提出“艺术模仿自然”之说,而苏格拉底反对把模仿了解为抄袭。在我看来,模仿应该是描述万物的姿态又高于万物,用独特的语言蜂蜜绘制出的万灵图,它能使死物复活,使活物更活,如此之下的“模仿”才是正确的、有效的、高级的模仿。
布瓦罗曾说,“美”应该与“真”同一,因为只有“美”与“真”同一的时候,“自然”才可称为“自然”。因为“只有真才美,只有真才可爱”、“虚假永远无聊乏味,令人生厌”(《诗简》第九章)。可何为真正的真呢?我们思想中的一切、还是目力所及的万事万物?我认为:“真”其实无处不在,它既可以是眼泪,也可以是晨间的露水;既可以是真实的混乱,也可以是虚无的秩序;既可以是无用而智慧的哲学,也可以是仅仅能用于饱腹的食粮,定义一件事物本身就是在残忍的停止它的可能性与多重意义,“定义”也不断的再重生,正如散文诗也在未来的无数时代终将如此。
“美”可以被定义吗?在《神学大全》之书中,“美”被认为与“善”不可分割,而“凡是只为满足欲念的东西叫做善,凡是单凭认识到就立刻使人愉快的东西就叫做美”,我认为这样的说法未免太过表面,当然,所有的事物都具有相对性,它不能覆盖全面,正如美也分为“绝对美”和“相对美”,而“美”的诞生正是有“丑”的存在,正如史铁生所说: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
散文诗中的美学也如同一种混乱的秩序,它是基于理性的非理性,是站于万物身体上的非真实,也是从诗歌的母乳中成长而来的绝美光辉,它的身体上将带有无数的眼睛和嘴,吟唱自己的独白灵语,它将代表自己,也代表任何事物,存活在万事万物之中,随时等待优秀的散文诗作者将其唤醒。
散文诗的未来还有多少种可能呢?好的散文诗有标准吗?无解有底线吗?哲学有答案吗?意义有意义吗?灵魂有形状吗?所有的提问或许就是答案本身,因为答案一旦被说出并被大多数人认同,就意味着这个问题结束而不再有被思考的必要,那么这个问题也就丧失了生命!散文诗的美学意义也正是如此,它可以有源源不断的答案,但永远不可以划上答案的句号,因此它的生命才将永远生生不息。
诗歌是神说的话,诗歌之笔也是上帝之笔。作为一个优秀的散文诗作者,应不断的理解“超越”并打破“超越”,超越自然、超越梦境与真实、超越心灵甚至超越存在,因为唯有不断的超越才可不断的有创新与惊喜,而不是一再反复的苍白与无效。
散文诗之所以诞生,就如宇宙和人类之所以诞生一样自然而理所应当。它之所以美,也正是因为人类需要美。人类的美无处不在,美不见得有具象的实在,也不见得有初见即愉悦的功效,但它将永远是品尝不尽的甘泉,流淌在我们身体里的无名角落,它因高尚的灵魂而美而骄傲,藏匿于无数细小之处,等待优秀觉悟者的发掘与再创造。
最后,我将用卑微又伟大的语言祝福散文诗,祝福它身体中还尚未被说出的部分,将永远于沉睡的清醒中保持不朽!
(选自<<我们>>2020.9.22)
诗家档案:田凌云:女,1997年生于陕西。诗歌见《钟山》《十月》等刊。参加第八届十月诗会;第二届星星全国青年散文诗笔会等。获第五届扬子江年度青年诗人奖、第三届陕西青年文学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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