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段梦婷的小说《喝酒》

喝酒  

从餐馆外走进来一位沧桑的男人，只见他年过半百，头发乱蓬蓬的，上面沾满了腻子粉，一身破旧的衣服全是白色的墙泥，连裤子都是破的，裤裆不知何时撕裂了，里面的打底裤若隐若现，一双骨瘦如柴的手裂痕斑斑，眼神浑浊无光，一看就是天涯沦落人。

只见他步伐沉重地落座，用干瘪的双手打开破旧的钱包，颤抖着抽出两张十元纸钞，轻轻地放在桌上，招呼老板娘送来一瓶高度白酒。

老板娘上上下下打量了来人一番，强颜欢笑地迎上前去，因为上门都是客。拿着菜单让客人点菜，发现只点了一碟花生米，一碟青菜，一瓶白酒，老板娘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扭着小蛮腰去厨房炒菜。边炒边低声嘀咕，小气鬼，这年头工地上的工资那么高，一天干活下来少说也有个三四佰元，却舍不得弄个荤菜，害老娘费力炒半天，才赚个毛毛钱。切，又是一个小气鬼，骨头缝里剔肉——抠门到家了。

不一会儿，老板娘就把炒好的青菜及花生米送来了，把白酒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似乎在发泄她的不满。男人凄凉的抬头斜视了一眼老板娘，泪水蒙蒙的倒了一杯白酒，仰头一口和泪吞下，那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进去，喝下去的是酒，咽下的却是心痛。

而此刻另一张餐桌上，一伙年轻人正在划拳行酒令，几箱啤酒及几瓶海之蓝早已见底了，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及龙虾等美食佳肴。他们一个个衣着光鲜，眼睛炯炯有神，坦露的膀子全是刺青，左青龙右白虎，让人一看就是混社会的小年青。为首的一位小伙子，面容精致，皮肤白净，长相妖娆，一头黄色卷毛，耳垂上吊着一只耀眼的耳环，让人爱不得恨不得，可惜了那天生的一副好皮囊。

小伙子邀了一群狐朋狗友在此庆生，一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说话舌头都打结了，还不忘指手划脚的吆喝老板娘上最好的酒，乐得老板娘屁颠屁颠的朝酒柜跑去，生怕错过了一个亿。

男人一边喝酒一边嚼花生米，喝着喝着涕泣满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掉进酒杯里，脑海里泛现出昔日的一幕幕往事。想当初自己凭着这一手泥工巧匠，建了房娶了媳妇，日子过得也算红红火火。

可一场意外打破了平静，在儿子三岁那年，他在家门口给自己的红星拖拉机补车胎。妻子见他辛苦，出来倒杯水给他喝，却不成想拦在轮胎下的石头松了，在男人喝水的一刹那，拖拉机向站在车背后的妻子滑去，惨剧发生了。

接着三岁的儿子在门口玩耍的时候不见了，据目击者说，有一个杂技团来村里演出。其中一个女演员和孩子妈妈长相有几分相似，被他儿子在演出过程中不由自主的喊了无数声妈妈。

那个杂技团在周边乡村演出了好几场，孩子每次都会央求爷爷奶奶带他去看“妈妈＂。一来二往的，女演员也喜欢上了孩子，总是在演出结束后，给孩子买牛奶和面包吃。还经常会抱抱孩子，亲亲孩子，看到面前的小可人儿，她想起了自己夭折的宝宝，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下来。

那天早晨，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男人起得很早，心情愉悦地去工地干活。临出门前还不忘在儿子额头轻轻的吻一下，孩子是他生命的延续，更是他工作的动力。

正在工地干活的时候，家里一个电话打来，毁灭了他所有的梦想，也摧毁了他的意志。母亲说，孩子在门囗玩蝈蝈，她在厨房做饭。等着饭熟时，出来看娃却不见了，有人说杂技团的那个女演员好像来过，又好像没来过，谁也说不清楚。

一夜之间天塌了，父母丢了孙子有如丢了命根子，从此一家人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懊悔中。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父亲留下一封信，带着干粮踏上了南方的列车，他在信中交待道，找不回孙子决不回家。

母亲在父亲走后第二年，精神恍惚掉进了门前的洗衣塘，被人发现时早已气绝身亡了，而父亲自从离家出走后，再也没和家里人联系过，不知所踪。

从此以后，男人踏上了四处寻亲的艰苦之路，他拿着照片逢人就打听。照片上的儿子，圆圆的脑袋，甜甜的酒窝，小小的嘴巴，手臂上有一块红红的胎记，模样非常可爱又讨人欢喜！

这些年男人跑遍了许多城市，他一边打零工，一边找孩子及父亲。饿了就啃馒头，渴了就喝路边的自来水，困了就朝水泥地上铺一床凉席躺下打个盹，接着又起来干活。偶尔馋得不行了，才敢去餐馆点一碟花生米，喝一杯小酒，借酒倾诉一番情感，发泄一下压抑在心里的苦楚。喝下去的是酒，咽下去的却是泪，想到悲伤处，忍不住趴在桌上哽咽起来。

男人的哭声搅了一群年轻人的雅兴，只见那个小伙子，叼着一根烟，纹身的手拿起一只空酒瓶骂骂咧咧的朝男人走过来。拿起酒瓶正准备砸向男人的脑袋，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男人发现了小伙子手臂上的胎记，喊了一声儿子的小名“狗宝＂。小伙子听到了梦里常常出现的那个熟悉声音，手一松，酒瓶直接掉在地上了……

段梦婷，八零后，大冶茗山港东村人。从小喜欢阅读，写作，有一颗追梦的心。有诗歌，小说，随笔，小小说发表在《大冶作家》《新东西》《黄石文学》《情感文学》《中国爱情诗刊》等平台。系大冶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爱情诗社在线诗人，女人花读书会成员。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