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丨陈来胜:北大荒除夕夜,北京知青摔跤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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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除夕之夜
转眼就到年底了,不由想起1969年在黑龙江除夕之夜的那次撂跤娱乐。
兵团生活尽管清贫、艰苦,但是到了阴历年年底,还是要吃顿饺子。大盆小碗,从食堂领回了面粉、肉馅,全排人齐上阵,有揉面揪劲儿的,有擀皮儿的,有包饺子的,有码饺子的,聊着天儿,手忙脚乱,弄得身上、铺上都是面粉,格外热闹。人多手杂,包出的饺子大小不一,有鼓有瘪,形状各异,有立着的,有躺着的,有咧嘴笑的,因为是自己包的饺子,看着都顺眼、喜兴。
盆里的水开了,扑腾扑腾,饺子下了盆。不一会儿,雪白的饺子鼓了肚子,乌泱泱地挤在一起。说话间,两盆热腾腾的饺子已经捞出来,大伙儿毫不客气,争先恐后地伸出了筷子,滋溜滋溜,一口一个,吃得喷喷香。转眼之间,两大盆饺子全数消灭,再上两盆,又是风卷残云,再上两盆,吃到露出盆底,这才一个个放下筷子,摩挲着肚子,结束了这场饕餮大战。
虽然饺子不怎么着,可是在这远离家乡几千里之遥的寒冷之地,在这浸透了浓浓的思乡之情的除夕之夜,吃进嘴里的热饺子,那种香味是什么东西也代替不了的。个个吃个肚歪之后,三三两两歪在铺上,抽烟,聊天儿,打闹。
过了一会儿,有人提议,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是不是该消化消化食了。不如玩儿摔跤,乐和乐和。大伙儿一听,齐表赞同。于是纷纷抄起脸盆奔向食堂门口(正在搞一个小基建)。一会儿,各自都端着满满一脸盆沙子回到屋里,倒在地上。
地上铺满软软的沙子后,大伙儿都在下铺一字排开,坐在床头,个个跃跃欲试。不知是谁一步抢出,挺着胸脯,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架势虽大,实际上并不会摔跤,两人只是揪住膀子,左拉右拽,谁也摔不倒谁。
也有膀大腰圆的(是绰号大豆的张希顺?记不清了),双脚站定,腰如盘蛇,抓住对方的胳膊,运足气力,猛的一甩,将对方抡倒。
有能耐的后出场。是谁记不清了,稳稳当当,两眼专注地盯着对方,不紧不慢,与对方紧紧扭在一起。见他迅速弯腰抱住对方的大腿膝盖处,往上猛提,迅速用脚别对方的另一只脚,对方站立不住,朝后倒去。有人说道,这是抱腿摔。
身体厚实的刘振华上场。两人紧紧拽住膀子,脚下不断使绊子,但是谁也不占优势,只得松开手,左转右转,窥视着对方。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刘振华抢步向前,躬身、拱臀、绷腿,左手捉住对方的手肘,右手扣住对方大臂,转身将自己的腰臀紧贴对方腰部,两手向下猛拉,一下子将对方背倒在地。见此情景,大伙儿一阵叫好。不用说,这是典型的抱臂背摔,俗称大背胯。
随后,只见焦世俊(俗名土地怪)特别夸张地,肩膀一晃一晃地走了出来,双腿微屈,笑说自己会玩儿跤,练过穿裆靠、小得合,有不服的只管出来比试。一边说着,一边挤眉弄眼,拍着胸脯,左右晃着,惹来一阵笑声。记不清是谁了,上来厮杀。焦世俊不再吱声,两眼紧盯着对方,左转右旋。随即说了一声“看招”,脚下一个假动作,引对方冒险前扑。一眨眼间,焦世俊迅速转向对方的左侧,一脚别住对方的左腿,右手将他的肩膀向前用力一推,对方的身躯随即向前倒了下去。干脆,老道,看来真是玩儿过跤。
乌福田上场了,身体像豹子似的,既结实又柔软。先是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粲然一笑,随即嘴角微撇,一副不屑的劲头。不知是谁按捺不住,走向前来。两人照面,对方几次伸过手来,都被乌福田拨拉开,有似鲶鱼,滑不唧撩,对方根本揪不住他。突然,他躬身抢入,右手勾住对方的颈部,左手扣住对方右臂,臀部一顶对方腹部,手上一用力,把对方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上。众人见了,纷纷叫好。立即有天津人说这是夹脖摔。
有一场跤至今记得清楚,施培林晃着肩膀走上来,自信地扫视两旁。只见董秉山慢吞吞地走上前来,笑呵呵地向两旁抱拳示意。然后他向施培林走去。说话之间,只见董秉山突然沉身跪地,右腿插入施培林的裆,弯曲勾住他的左腿,同时双手疾出,猛推他的胸部。施培林猝不及防,仰面倒地。起初看董秉山抱拳示意,却突然沉身、勾腿、推胸,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电光石火之间,施培林已然倒地。大伙儿一时都看呆了,愣了一两秒钟,跟着大声叫好。有练跤的人说这是典型的跪腿摔。董秉山,绰号二狗,皮肤黝黑,为人诙谐,平常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摔跤如此干脆利索。据说他后来在社科院工作,几次聚会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又有两人走上来,二话不说,上前搭上手,闪转周旋,揪拉扭动起来……
战友们都不甘寂寞,杜宝森、王惠明、刘建伟、刘佩福、蔡正华、马焕军等人都一露身手,各逞英雄……
屋内,尚在发育而略显虎气的躯体在纠缠搏战,互争高下。地上不时腾起细沙,混合着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声,氤氲了年轻生命自我宣泄、畅快欢乐的喧闹场面。
户外,天色浓黑,朦胧的斜月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寒冷的雪原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