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宏生命日记(251) 嗨,胡小鸿,今天爸爸接你回家

胡子宏生命日记(251

嗨,胡小鸿,今天爸爸接你回家

(一)

 久盼的春天终于来了,我的鼻腔清晰地感知到了气温的升高。去年11月某日,我在跑步机上运动了片刻。彼时,身体虚弱,跑200米就力不能支。我跑了200米,出汗,很快就感到鼻塞。整个供暖期,我鼻子随时都像塞了棉絮。

我像个休眠的动物,嗅到了春的气息。阳光一暖,我的鼻孔就敞亮,走在室外,可以闭嘴,任空气由鼻腔进出。即便有雾霾,也可以清楚地感到空气由鼻孔直接传递到肺部。黎明时分,鼻腔略微通彻,睡眠就变得安详而沉静。即便是室外阳光明媚,我也舍不得离开暖暖的被窝。

当健康不可逆转时,内心便涌出无尽的凄凉。今天得知,我的90级师弟,去年患了某种肉瘤,现在又复发,住进了广西某肿瘤医院,用了一种新药,价格昂贵,全自费,校友们在为他捐款。我叹口气,捐助了300元。我好歹挺过了最艰辛的半年,如今,只能默默地祈祷师弟好运,祈祷自己好运。

管他生与死,我且活且快乐吧。第一次复查没有结束,内心的焦灼依然是时隐时现的雾霾。暖和了,阳光好了,我就走出家门,去嗅嗅春天的气息吧。今天是周六,下午睡足了,我的思绪飞到了昨天上午,我步出家门,去马路街小学,接放学的小儿子胡小鸿。

(二)

我的早餐并不早。通常8点多起床,9点吃饭。妻子熬粥、炖鸡蛋羹,都要等温度降低,早餐才能开始。早餐前后,还要洗漱。刷牙要慢,要仔细。还有洗鼻子,在洗鼻器里灌满生理盐水,找一个堵塞的鼻孔冲进去,从另外鼻孔里流出来。饭前要喝药,饭后要喝药。唉,明天起,还会有一碗苦涩的中药。

我在公交车站上来了个自拍

我对妻子说,今天我要出门,到马路街小学去接孩子。妻子问,身体能行吗?我说,去的时候坐公交车,回来跟孩子一起步行。

打开电脑,浏览了一会儿新闻,不知不觉就到了上午11点。胡小鸿11点半放学。我背上包,装了钥匙、钱包、公交卡,又带上自拍杆,走出了家门。

邢台大街的阳光,总归不如北京两会期间那么明媚。10多年了,蓝天白云就显得奢侈起来。天空灰蒙蒙,尽管是春光初染,但不复那种沁人心脾的蓝。出了家门,步行500米,就到了新世纪广场公交车站。一辆辆公交车驶过,8个多月前经常坐公交车的情形,真是恍若隔世。

我上了6路公交车,掏公交卡缴费,随着“嘟”的一声,我看到,自己8个多月没有用过的公交卡,还有60多元。坐下,掏出手机,按在自拍杆上,给自己来了几张自拍。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活跃些,脸上努力挤出微笑。奈何,重新生长出来的头发,渲染出岁月的沧桑。

下了公交车,紧走几步,眼前就是马路街小学。孩子们已经纷纷离校,小子说不定在焦急地等在门口呢。忽然,我看到,胖胖的小子,提溜着一个红色的袋子,正由北向南走呢。我挥起自拍杆,拍到了孩子的身影。我喊道,嗨,胡小鸿,今天爸爸接你回家。小子看到了我,喊爸爸,问,怎么今天你来接呀。我说,是啊,今后爸爸有空就接你放学了,我们步行回家,都锻炼身体。

我跟儿子的自拍合影

昔日繁华的南长街如今不那么热闹

我和儿子一起回家,穿过了马路,来到了南长街。这曾经是一条繁华的街道,26年前我大学毕业后,经常来这条街,它和西大街连接着,被称为邢台的王府井。街口,有一个打火烧的摊位,火烧的外层,密密麻麻地沾满了芝麻。虽然我眼下不能吃这种硬食物,但食欲被勾了起来。我问小子,想吃吗?小子说,买一个吧。我说,哎呀,一个怎么够吃呢,至少要买俩。

远远地看到小子放学了,边走边寻找谁来接自己

我记得,在我得病之前,这种小摊位还没有用微信结账,如今,仅仅过了一个秋冬,卖火烧的小摊位都可以用微信支付了。我用微信支付了四元,小子拎着火烧,我们且逛街且步行回家。

(三)

病中岁月里,我对花钱的认识,仅仅局限在治疗费用上。如今,走在街道上,身边是琳琅满目的衣服店、杂货店,我才想起,曾几何时,我喜欢漫步在街道上,把购物当作生活的乐趣。如今,自己已经习惯花钱买药,购物已经变得那么陌生。

身边走过一个学生,跟我同高,扭头望着我。我定睛一看,禁不住挥手拍他一巴掌。他曾经是我作文家教的学生,一年多不见,个头老高了。我问,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学生告诉我,他叫赵尚志。记忆顿时唰唰地在脑海里回放,这个学生写字不是很工整,经常被我狠狠地修理。

我拉住赵尚志,又叫了胡小鸿,挥起自拍杆,我们亲亲热热地合了一个影。赵尚志说,付玉琳在前面呢。我想起来了,那是个考过第一名的女生。我赶紧说,快跑,喊住她,照个相。赵尚志飞跑向前,很快不见了踪影。等我和儿子拐到西大街的时候,赵尚志依然在搜寻着付玉琳。看来,付玉琳几分钟的时间就没有了踪影。

告别了赵尚志,我和儿子聊着天回家。我问小子,你知道爸爸经常讲一句话开头吧?小子说,知道呀。我问,让你写一篇作文,难忘的一件事,你怎么用一句话开头呢?小子沉思着,似乎想用最简练的语言说一句话。我说,这种作文,其实就是两种结构,一是总分总,一是分总。总分总呢,第一句你就概括写,譬如,去年的暑假,我是在姥姥家度过的,跟舅舅一起割草放羊的情景,至今令我难忘。如果是分总结构呢,你就干脆交待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譬如,去年的除夕之夜,我们全家大团圆,大家高高兴兴地一起包饺子。然后发生了什么难忘的事儿呢,不管,第二段再写。

其实,在孩子上四年级的时候,我接送孩子一年,上学放学途中,我都会给孩子趁机讲解类似的知识,也可以借机陪孩子口述几道语文常识。积少成多,孩子的成绩慢慢地走到了前列。我得病后,妻妹接送孩子上学放学,她哪里有能力向孩子灌输我掌握的知识呢?如今,春天到了,如果我能逐渐恢复,接送孩子的任务,还是由我担当吧。

某手机卖场,不卖三星和苹果手机

路过一个杂货摊,所有的小商品一律一元,我和儿子商量着,花了五块钱,买了个皮尺、指甲刀、水果刀等,还是交给儿子提溜着回家。不知不觉,3里地被我们的双腿甩在身后,我们顺利到家。

这是我8个多月,第一次接孩子放学,我期待着,今后有更多的机会陪着孩子。孩子胃口不错,活动量较少,已经成了小胖子,今后凡是我接送上学和放学,一律步行。我们父子二人,都借机锻炼锻炼身体。

去年7月6日,我抱了抱胡小鸿,就告别了他,奔赴北京治疗。脑海里无数次盘旋起我接送孩子上学放学的情景。如今,终于身体可以恢复到接孩子放学了,而且没有感到疲惫,这算是上帝赐予我的一种福分了。

我虽羸弱,也许未来一段时间,依然会病体怏怏,但我依然是儿子的一面旗帜,我传递的永远是正能量,我领着儿子们,只能向前走,不能后退。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此刻,于我,最浪漫的事儿不过是,在学校门口迎着儿子,然后并排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或者,陪孩子写作业,解答一道不怎么困难的习题。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胡子宏,供职于河北邢台市文联,毕业于中国青年政治学院, 河北作家协会会员,20多年来,在全国400多家报刊发表200多万字的散文随笔。作品有8篇次入选8册大中学课本、阅读教材。2016年7月罹患鼻咽癌,治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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