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风俗】过年了,您还记得咱们灵璧春节四大祭的风俗吗?
春节四大祭
文/吴恒侠
春节是农历的新年。过春节就是过大年。乡村过年的活动丰富多彩,各项祭祀仪式则为节日的传统项目。其中祭灶、祭天、祭地、祭井的四大祭尤为正式而热烈。我老家小君庄隶属灵璧县,与苏北睢宁县接壤。村庄虽然小而偏僻,各种祭祀活动同样热烈庄重。回忆小时候参加的每一项祭祀仪式,都像是一次文化旅行。
祭灶
炎黄子孙似乎有一个不成文约定,腊月二十三或腊月二十四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祭灶”。腊月二十四是我们这一带的祭灶日,也叫小年。人们忙着请灶神,买鞭炮,做纸钱。家庭富裕的杀猪、宰羊,日子不宽裕的也要买肉、杀鸡。蒸馒头、蒸包子的烟火已燃出浓浓的年味。请灶神,就是从集市上买一张印有灶老爷、灶奶奶画像的版画。其规格约30公分宽、50公分长。颜色虽然单调呆板,灶老爷、灶奶奶的画像却夸张有神;牛马鸡鸭、高粱麦穗的漫画巧妙衬托,吉祥而鲜艳。版画的两边印有“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红底黑字的对联。灶神版画的制作世家,进入腊月就把灶神版画放在集市上卖了。买,叫请,以示对灶神的尊重。
腊月二十四下午,我家举行祭灶仪式。我父亲把灶神版画贴在灶门口左边的墙上。我母亲在灶神前摆上几颗花生、红枣、几块肉、几个馒头等祭品,再插一炷香,点燃纸钱。一切妥当后,一家人给灶神行大礼。我老爷、奶奶,我大大、我娘,我姐、我哥、我和小妹依次给灶神磕头。全家人个个神情严肃,都表现出对灶神的尊敬。我家那两间被烟熏黑了的锅屋,也弥漫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全家人磕完头,我老爷发话了:“你们要记住,在外面要多做好事,不做坏事。灶王爷看着呢!”。老爷的嘱咐,就是我家祭灶仪式的闭幕词,全家人都会记在心里。
传说灶神是玉帝派到每家的监察官,到了腊月二十三或二十四便要升天,向玉帝报告这一家人的善行或恶行。玉帝再将这一家应得的吉凶祸福交到灶神手里。神乎其神!一个神话竟然传了千百年,人们也信了千百年?人乎其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祭灶则治家。祭灶让每一个家庭的风貌都得到了洗礼,真可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借神之力修炼一家人的道德修养,这就是农民的境界。
祭天
我们这里从大年三十到二月二,一日三餐都要先祭天,再开饭。隆重的祭天仪式在大年初一举行。
祭天,又叫发天纸。发天纸,可能是民间通过祭天仪式发给天老爷的信,传递千千万万个小家庭对天的尊敬之意。大年初一的第一顿饭吃饺子。我们这里有“平安饺子,常走的面”的说法。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我父亲就把桌子摆在院子中央,在三个碗里装满草木灰权当香炉,放在桌子前面。我母亲把刚出锅的九碗水饺摆在桌子上。我家八口人每人一碗,天神一碗。每一口人的水饺也先敬天。一碗水饺,一颗心。烧香,烧纸,放鞭炮都进入程序。最庄重的一项,我老爷奶奶带领一家人给老天爷磕头。如此仪式,让全家人多了一份对天的信任与期待。
我们村庄有一个同胞三兄弟以祭天为题,即兴成联的故事。老大吴恒俊,农民。老二吴恒儒,解放军某部师长。老三吴恒佐,小学教员。解放初期的一个春节,老二探家参加了一家人的祭天仪式。他好像有些激动,提议弟兄三人以此情此景合作一幅对联。老大上联曰:“男女老少齐俯首祈求风调雨顺”;老二下联曰:“水饺香火皆敬天祈福五谷丰登”;老三横批曰:“天随人愿”。兄弟三人的一副对联,道出了人对天的尊敬与依赖。天,自然也。农民祭天,是敬畏自然的一种表达,和对“天人合一”信仰的孜孜追寻。
祭地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村庄东南湖有一座土地庙。土地庙坐北朝南,东西长约三米,宽约两米,高约两米。庙门很小,跪着能看到土地老爷、土地奶奶的半身泥塑像。庙虽小,却和北京地坛的地位平等。年三十中午,家家户户遵循“男耕女织”的传统,男性成员都要去土地庙祭拜土地神。有的是父子两代人,有的是祖孙三代人,有的是祖孙四代人,带着祭品、香火、鞭炮纷纷来到土地庙前。姓外人不外,以家庭为单位,以相对应的辈分、长幼顺序祭拜。老年人心诚,那磕头的姿势是五体投地。中年人正式,作揖曲身九十度,磕头头着地。孩子跪地头点三下,便去抢吃的、放炮了。女眷们,站在大门口目视着土地庙前的隆重场面。这个时辰,全村庄人的心都给土地神了。
二月二这一天,也是祭祀土地的日子。各家的种地把式,以木铣为笔,以草木灰为墨,以自家场的中心为圆心画圆。圆呈螺旋状,一圈一圈地画,一直画到场边,像大大的粮食褶子。最后在中间给土地神烧高香。那是农民描绘心中之图景,勾画“丰衣足食”之希望。
祭拜土地,曾经成为人民之道德,国家之信仰。曾几何时,每一个村庄都有一座供人们祭地的土地庙。明朝嘉靖九年,北京修建了地坛。地坛成为明清历代君王们祭地场所。 “土里刨食”的道理,是人们把土地神化的缘由。建土地庙,祭拜土地神,是农民对土地情感寄托的一种方式。
祭井
大年初一煮饺子用的水,都是从村庄那口公井里打来的第一担水。我们这里有“抢头水”习俗。也就是年初一各家都想从井中取第一担水。在刚刚进入新年的那一刻,男人挑着水桶、拿着香火,孩子拿着鞭炮都来到水井旁边。每一个人在打水前都要烧香烧纸放鞭炮,然后一老一少给井磕头。水井的周围鞭炮齐鸣、烟雾缭绕。大人孩子都沉浸在那庄严而又热烈的气氛之中,忘记了寒冷。我曾经跟着父亲“抢头水”。那年好像是春节后立春,天气非常冷。一股股热气从井口冒出来,瞬间成雾,扶摇直上,一派“井出祥云”的美妙景象。我和父亲嘴里,和那两个水桶也吐雾生云。水井周围和通往各家的路上云搀着云走,雾驾着雾动。这是一年里最美的早晨,整个村庄都在云里。
井,是时代交替的象征。人们聚井而居,共井为邻,标志着人类游牧生活的终结,农耕时代的开始。有井,方有村庄。井与村庄、家乡连成一体。王维《晓行巴峡》:“水国舟中市,山桥树杪行。登高万井出,眺迥江流明。”——登高远眺,见万千村庄,而村庄的标志就是“井”。“背井离乡”的那个“井”,就是村庄的意思。
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孕育了农耕文化,创造了社会文明。“吃水不忘挖井人”。祭井,或许就是纪念为建村庄而挖井的始祖们。
本文作者:吴恒侠老师,为灵璧退休老干部,原朝阳镇党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