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 | 岳州窑 x 洪州窑
岳州窑与洪州窑青瓷_
分别坐落于赣江流域和湘江流域的岳州窑和洪州窑，是我国唐代以前闻名遐迩的青瓷窑口，皆因为陆羽《茶经》中的记载：“越州瓷、岳州瓷皆青，青则益茶，茶作白红之色”“洪州瓷褐，茶色黑，悉不宜茶”而为今人所熟知。这两大青瓷窑口在唐代以前的主要产品都是玻璃青釉瓷器，唐代以后才进入流变期，从玻璃釉青瓷分化出诸多独具一格的新产品。
这两个窑口的产品，尤其是流变期之前的非特色性典型性产品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在区分上颇具难度。然而史料及诸多文学作品对于这两大青瓷窑口发展及流变历程的记述甚少，今人在岳州窑洪州窑同类产品的区分辨别方面的研究也寥寥无几，笔者将在本文辨析这两个窑口青瓷产品的异同。
区域与分期
从烧造的时间和空间来看
岳州窑的分期及主要窑址如下：
►创烧期（东汉—三国）：湘阴洋沙湖窑窑址、湘阴青竹寺窑窑址
►繁荣期（两晋—南朝—隋唐）：湘阴窑窑址
►流变期（唐代—五代）：湘阴铁角嘴窑窑址、望城长沙窑窑址
洪州窑的分期及主要窑址如下：
►创烧期（东汉—三国）：港塘清丰河窑址
►发展期（两晋）：龙凤乌龟山窑址、龙凤李子岗窑址、罗湖寺前山窑址
►繁荣期（南朝—隋代）：龙凤乌龟山窑址、龙凤李子岗窑址、罗湖寺前山窑址
►流变期（唐代）：罗湖寺前山窑址、罗湖尚山窑址
►衰落期（五代）：曲江窑仔岗窑址、黄金城窑址
南朝到隋代是岳州窑和洪州窑共同的繁荣期，这段时期两窑烧造窑址众多，也是两窑之间交流最为频繁的时期。
从器型特点来看，岳州窑和洪州窑都专注于生产各类生活日用器及明器，两窑有一部分同类型产品单纯从整体器型上难以区分，仅在胎釉和器型比例上有细微差别，例如：鸡首壶、唾壶、盖钵、宽饼足直口杯、莲瓣纹深腹盏、戳印花喇叭底折沿高足盘、五盅盘、盘口壶、多系罐、多足砚、格盘等。但两者也各自有一些独具特色的产品，例如：岳州窑独有的人物俑及动物雕塑、莲瓣纹浮雕多系罐、龙首鐎壶；洪州窑独有的莲瓣纹玉壶春瓶、博山炉、多管器、七联盂、军持等。
釉面
从釉面特点来看，两窑的玻璃釉青瓷的釉面共性是釉色青绿、施釉均匀、釉层晶莹剔透、开片细密且开片线多呈现重叠及深浅不一的层次感，釉面常见剥釉现象。但岳州窑青瓷釉面普遍呈浅青色，釉层较厚，釉面普遍手感偏硬，抚摸的时候甚至可以感受到开片线有凸起感；洪州窑青瓷釉面普遍散发着特有的金黄、橙黄色调，釉面手感柔顺不硌手。值得一提的是，洪州窑存在一类薄釉青瓷产品，釉层如蝉翼般轻薄，开片线单一无重叠及深浅不一的情况；另外由于胎釉结合不佳的缘故，洪州窑的剥釉现象相较于岳州窑更普遍。总体来看，二者釉面颜色和通透性比较相似，但色调、开片形态和触感存在细微差异。
胎质
从胎质特点来看，岳州窑和洪州窑青瓷均呈现胎色深浅不一、粗细不一的特点，这是由两窑各窑址丰富的胎土来源、不同时期胎土质量差异以及化妆土技术的使用造成的。无法按照同一维度进行分析比较，因此本文对此不一一赘述。但相较于岳州窑，洪州窑青瓷的胎色偏深，胎土颗粒大、较疏松、杂质多，触摸时的柔顺程度不及岳州窑青瓷。
装饰
从装饰技法特点来看，两窑均采用了极为类似的划花、刻花、剔花、浮雕、点彩、戳印等工艺，工艺的共性体现了两窑密切的交流和相互模仿。但岳州窑的装饰相对于洪州窑而言更加繁复丰富，例如南朝时期岳州窑高浮雕莲瓣纹装饰，相对于同时期洪州窑的线刻或剔花莲瓣纹装饰，更加繁复；隋代岳州窑丰富的宝相花及松柏枝叶纹混合戳印装饰，相对于同时期洪州窑的宝相花及松柏枝叶纹单体戳印装饰，更加丰富。但值得一提的是，尽管装饰的繁复和丰富程度优于洪州窑，岳州窑部分装饰技法极有可能是受到洪州窑的影响而产生，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例如岳州窑戳印技法的使用晚于洪州窑，前者始自隋代，后者始自南朝晚期。
装烧工艺
从装烧工艺特点来看，两窑均使用支烧和匣钵装烧的工艺，但岳州窑在烧造工艺的创新上显然滞后于洪州窑，洪州窑在南朝时期已广泛使用的匣钵装烧工艺在岳州窑直到隋代才广泛使用。另外洪州窑的罐套烧、芒口扣烧、玲珑技法工艺也独树一帜，不见于岳州窑。
市场分布
从流布区域特点来看，湖南地区已发掘的初唐以前墓葬出土的青瓷多为岳州窑烧造，而赣江流域已发掘的初唐以前墓葬出土的青瓷多为洪州窑烧造，两窑均几乎垄断其所在区域的青瓷市场。在垄断本区域市场的同时，两窑也沿着湘江及赣江水域，通过水运的方式将产品销往全国各地。武昌、扬州和南京是两窑产品销往外地重要的中转和集散地，在武昌、西安、洛阳、郑州、扬州、南京、广州等地均出土过大量岳州窑及洪州窑青瓷，在东南亚、日本、韩国等地甚至也有两窑器物的出土记录，可见两窑器物的畅销程度不分伯仲，都占据了一定的市场份额。岳州窑和洪州窑通过互相模仿学习，实现成本领先和规模经济，占领大众市场；通过创造特色性产品实现差异化，占领细分市场。由此可见，市场因素是两者产品异同的重要推动因素。
由上述多方面的分析可见，岳州窑和洪州窑的兴起、发展、流变的时间脉络几乎一致，两者地理位置邻近，伴随着同时期瓷制品商业和工艺的交流传播，以及市场因素导向，这两个窑口难免会有一部分青瓷产品趋同，在胎釉特点、装饰技法、装烧工艺上存在相似性，以达到互相模仿竞争的目的，占领更广泛的市场份额。千秋洪岳窑，美美谁与共。作为我国优秀的南方青瓷窑口代表，岳州窑和洪州窑诸多领域的争锋较量已伴随历史的烟尘散去，留给我们的是无尽的思考和亘古不变的美学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