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竹
江南,水乡。几个轻飘飘的字,却偏偏让人心生慈悲。
除了“东西其宇,划水相望”的船橹风光之外,白墙黑瓦的枕河人家里似乎只有雨中的竹可以让人的眼睛颤微微的抖了。那些竹青脆脆硬挺挺,即便是一年里最冷的日子,也一簇簇热热闹闹地霸占着眼睛,高高低低长长短短,妩媚得像一首错落有致的宋词。
看竹,必要有雨,如此方显鲜润。青石板路,两旁是些疯长的竹,用清风摇曳的站姿把一场等待演得舞蹁跹,那雨洗的颜色又绿得让人心疼。
记得老师在讲《小石谭记》时把“伐竹取道”的伐译为“砍倒”,现在想想真是毁清新。柳宗元这般沉稳风雅,怎么舍得气急败坏地对这样欣欣向荣的竹子痛下杀手?高适《燕歌行》“摐金伐鼓下榆关”中的伐便译为敲打,在这里又可以妙到毫巅地引申为推开、拨开。听到水声,心向往之,哪有时间找斧子啊,迫不急待地从竹林的缝隙里挤过去,那滑稽的动作想想就亲切可爱,也许划破了脸,撕破了衣服,但是全然不顾了。老夫聊发少年狂,那种孩童般的顽劣调皮和任性跃然纸上。不信,看看这雨中的竹,谁忍心抡得下斧子?
喜欢江南,便是喜欢这绿意盎然的雨吧,不大,极温柔,细细的浸润着,便可以洗心,可以静魂。一刹那的心神交汇,便澄心静气地可以天大地大,足够放得下心了。
老家是看不到竹的,老家的雨也极泼辣,要下就三五分钟水涨三尺,雷电之后绝不纠缠,干脆得让人弹睛落目,只是少了些辗转悱恻的味道,象一杯烈酒。
可是,江南的雨过竹林,也够你醉啊。踏着碎步随意走走,清脑爽肺地把整个季节都细细揉碎又轻轻缝合,洗掉些呢喃的脂粉气,收留些阳刚的健硕。一路沿着青石板街淋着雨,若有笋可以挖来,晚饭的菜也便齐备。
于是,回家时,可以带一瓶酒。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