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首届中国精美诗文大奖赛徐忠义作品
龙嘴娘
徐忠义(江苏)
小时候,我生活在大姨家,住在村南头。在我们屋子后面,有两间简陋的瓦房,里面住着一位老太太。我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她有个单身汉儿子,别人都叫他“龙嘴”,而老太太,大家都叫她“龙嘴娘”。
每当龙嘴打工回来,总会把他的暴戾带回来,老太太也总是悲喜参半。喜,是看到了儿子,悲,是永无休止的争吵,即使春节,也总能听到他们家争吵的声音,吵上一天半天,是平常事,起初也有那么些热心肠的人前去劝架,时间一久,也都习以为常了。
一年春节,中午,大姨在做饭,我在一旁给炉子加火,后面两间简陋的瓦房里,再次响起了吵架声和老太太的哭声。大姨叹口气摇摇头说:“这龙嘴和他娘,什么时候能消停会儿,坐下来好好说说话,过个像样年,这估计又要闹到晚饭才行。”刚说罢,老太太的哭声戛然而止,没一会儿,瓦房里响起了打砸东西的声音。大姨顿了一下,放下锅铲,用围裙擦擦手赶紧跑了出去。我把炉火熄灭,也跟着跑了过去。
刚出门,就看到两间瓦房前已经围了一圈人,没有看到大姨,我拨开人群,挤到中间。老太太赫然躺在地上,本已浑浊的眼珠,已经没有了光彩,犹如一条死鱼,在老太太的身边,是我大姨。不知道老太太怎么了,我害怕了,想拉着大姨赶紧回家,却怔在那里挪不动脚步。大姨哭着跪在老太太身边,和另外两个妇女,一边喊着“龙嘴娘,你咋吓唬人呢,赶紧醒醒啊”,一边掐她的虎口和人中。不知过了多久,老太太眼珠子开始转动了,大姨把她扶起来。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怔怔地望了望四周,又看了看大姨,似乎想起了什么,放声大哭起来:“龙嘴.....啊龙嘴,我....当初咋那么糊涂啊....为啥....没把你个龟孙.....掐死啊.....你爹走得早......我.....我命苦啊.....”大姨紧紧抱住她,跟着抹眼泪。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问:“龙嘴呢?”如一剂醒酒针,让正在发懵的人群骚动起来,似乎没有人看到龙嘴去哪儿了,或者说,人们压根儿没有关注龙嘴。不知道那天老太太和龙嘴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老太太哭得昏死过去了,再次见到龙嘴时,已经是几天后了。
过完年,村里打工的人陆陆续续外出了,龙嘴也不例外,但他总是走得悄无声息,就像我不知道他每次从哪儿回家一样。
春去夏来,蝉鸣四起,又到了农忙的时候了。有时候大姨在地里忙着收庄稼,中午顾不得回家,上学之前大姨就给我一把钥匙,让我放学后一个人在家随便吃点儿。一天中午,我回到家,正要找点儿东西吃,电话响起来了,我拿起话筒,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腔:
“姐,我找你有点儿事儿。”
“我不是你姐姐,你是谁呀?”
“你是中义吧?”
“嗯”
“你帮我个忙,去告诉你大奶,这两天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等我回去了给你买爽歪歪。”
“我大奶是谁?”
电话那头停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音量降低了许多,说:“龙嘴娘。”
当时,年幼的我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但我在上学前把消息传递给了老太太。
有一天,我从外边玩儿回来,看到瓦房门前又围了一群人,这一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大姨看我回来了,告诉我,“好好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准去。”说罢就又出去了。我站在门口,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没能抵得住好奇心,悄悄溜了出去,猫着腰来到了瓦房前,钻过人群,却没见到老太太,反倒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儿,再看堂屋里,放着一个什么东西,用白布盖着,苍蝇在上边儿嗡嗡乱飞。我不禁捂住了鼻子退了出去,跑到瓦房后边一顿呕吐。一抬头,却看到老太太瘫坐在一棵大树旁,头发乱糟糟的,衣服脏兮兮的,嘴角在抽搐,我甚至感到她的眼睛也在抽搐,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嘴里一直喃喃着什么,我凑近一听:“龙嘴.......龙嘴......”
龙嘴,老太太的儿子,死了,听说在工地上被人陷害,从高处上推下来摔死的。龙嘴的死,意外而又简单,就像他的葬礼一样简单,甚至连个像样的仪式都没有,便归于尘土。
从那以后的几年里,我再也没有见到过老太太,而瓦房前,早已杂草丛生。
【作者简介】徐中义,籍贯河南省驻马店市新蔡县,1999年生,现就读于江苏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自幼爱好读书作文,曾多次参加小型自办征文比赛,小有文采,偶有投稿,初出茅庐,写作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