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吴帅作品
父 亲
吴帅(河南)
作为一个文字爱好者我几乎把家里人写遍了,却一直没有写一个人――我的父亲。不是不想写,而是觉得我苍白的文字不足以把父亲刻画出来,不敢去写。今天突然想还是写一下吧,对于自己的孩子,我想父亲是不会有抱怨的。
父亲是一个苦命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十里八村都有耳闻。五九年父亲三岁,爷爷奶奶没有能够熬过那“人吃人,狗吃狗,老鼠饿得啃砖头”的饥荒之年,相继抛下父亲和姑姑两个尚且年幼的孩子撒手人寰了。从此,父亲姐弟俩只能和他的瞎奶奶相依为命,再后来他的瞎奶奶也走了。苦难总是喜欢垂青于苦命人,由于无人照管父亲生了一场大病,害眼害得眼睛睁不开,一直都是烂红的,导致眼睛高度近视,中耳炎导致耳朵里面流脓甚至生蛆。当时,族人都觉得父亲不可能活下来,听说一个族人想以此为由把本该属于父亲的宅基地霸占着,在其他长辈族人的义正言辞下难以活命的父亲总算有了自己的宅基地。父亲命大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当时有一个祖父辈的族人在镇里当镇长。处于对父亲的同情,自己的子女都不走后门安排工作,却把父亲安排在了一个林场里做了一名工人。正是工人的身份才让老实善良的外公外婆心甘情愿地把母亲嫁给父亲。可惜结婚没多久,知青返城,林场倒闭,无人打点,父亲的工人身份也没了。
父亲是一个严厉,脾气暴躁的人。小时候我从不敢和父亲说话,一看到他那凌厉的眼神就害怕。他从来不会和我们讲道理,小时候我喜欢低着头走路,父亲见了总会冷不防对着我的脖子狠狠一巴掌,厉声呵斥:“路上有钱吗?抬头挺胸,没志气。”反复几次之后,只要一低头,我就有一种条件反射,生怕冷不丁再被打一巴掌。小时候看到小伙伴们穿带气眼的鞋子羡慕得不得了,闹着让母亲做,母亲做不来我又不罢休,这时父亲撂下肩上的粪担子操起扁担就朝我身上砸,吓得我愣是不敢躲。因此,只要有父亲在家,我从来不敢大气说话,更不敢向妈妈提无理要求。不光是我们兄弟三个怕父亲,就连我表兄弟们也都怕他。我两个表弟一见到我两个姨父,又是撒娇又是翻衣兜的,只要父亲眼一瞪立马乖乖地躲开。这种惧怕对于我们一直持续到现在。
父亲还是一个吃苦耐劳的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有父母给自己留下家业,一切都要靠自己白手起家创业,本身就不容易,可偏偏造化弄人我们又弟兄三个。在农村三个男孩真的要命,吃饭穿衣,盖房娶亲哪一样离了钱可以?土里刨食难上加难。父亲是我们村第一个外出打工的人。每年麦罢秋后忙完农活,父亲就会背起行李到山西打工。要么挖煤,要么炼钢,都是下力气的活,为了多挣点钱,父亲常常一个人干两三个人的活。体力透支,直到现在父亲走路都是抗脯子(身子扭,像孕妇一样不方便)。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一个坚强的人,但就是这样一个坚忍的父亲那一次却哭了。那一年刚给大哥盖了房子,我又成了我们村里为数不多上中师的人(在当时人的心中就相当于吃上了商品粮),我大哥又结婚,真是好事连连。可喜事越多需要的钱也就越多,父亲一个人怎么可能挣那么多钱呢?那些天父亲整天唉声叹气,看不出丝毫的喜悦,每天天不亮就出去,天黑了才回来,该借的都借了,该问的也都问了。然而怎么也不会知道钱那么难借,穷人本就没有富亲戚,即使有几家殷实的亲戚也像躲瘟神一样的唯恐避之不及。那时父亲也曾想过让我放弃上学,我以不吃饭天天躺床上抵抗。父亲没办法带着我到他最亲的亲戚家去借钱,父亲知道那家亲戚有钱,借千儿八百的绝不成问题,但……实在没办法了。果然,那家亲戚见我们去了,不冷不热地问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当父亲说明来意后。那个亲戚竟然冷冷地说:“你们的事我根本没放在心上,我要放在了心上,我一个人就可以帮你解决了。”这可是父亲最亲的亲戚啊,父亲很伤心,眼睛里滚动着晶莹,愣是憋了回去。回家的路上父亲坐在路边痛哭起来,发泄完了之后坚定地对我说:“我一定想办法让你上学,你一定要好好上,你也看到了,这就是现实,混不出人样谁都看不起。”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那段时间父亲低三下四,受尽冷嘲热讽,我除了看清了世态炎凉,还从父亲身上读出了尊严,一种对自己和生活负责的尊严。
如今,我是一名教师,大哥在村里盖了小洋楼,二哥在郑州买了房,父亲做起了专职的保姆。上了年纪的父亲一改往日的威严,整天像个老顽童跟孙子孙女嘻嘻哈哈,逢人就说:“没想到我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能熬这么多人,看看我们村谁家有我们家孩子多,哈哈我是幼儿园园长了!”
现在爽朗的笑声成了父亲最美的名片。
【作者简介】吴帅,1983年出生,毕业于河南省上蔡师范学校音乐专业。新蔡县作协会员,中原诗词研究会会员。一个喜欢文字和乐器的人,现任教于新蔡县河坞乡戚楼小学。工作之余喜欢带领孩子们玩玩乐器,读读书,自费为学生组建图书室,希望能够做孩子人生路上的领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