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小小说】 李文雅：石痴老郑

石痴老郑

文/ 李文雅

老郑真怪。

别人退二线，要么凭个身份，去给人跑跑关系，找找门路，当当顾问，这叫老有所用。要么玩玩纸牌，搓搓麻将，喝个小酒，溜个鸟什么的，这叫老有所爱。要么帮儿女带孩子，接来送往，嘻哈逗笑，这叫老有所乐。

老郑偏不。工作嘛？这检查那汇报，这点头那哈腰， 还得提心吊胆，像走钢丝，累呀!玩嘛?为几块钱甚至三五毛钱，就翻脸动粗。伤情呀！至于斟酒品茶听鸟曲，没那雅兴呀！照看孙子，老郑一辈子没管过娃，受不得吵闹。烦呀！

老郑说，他是山里娃，山旮旯里生，山旮旯里长。山旮旯给了他透心的天，沁肺的水，喷吐的花，苍郁的绿，粗朴的石，正直的树木。他就喜欢爬上山的高处，亮几嗓子，风朗，气清，神爽，胸阔。一切的人间纠结，全作云开雾散。

老郑乐意回山，山是老郑的骨血，老郑的魂。你别嫌老郑已是六十出头的小老头，走起山路，爬起山坡，二十岁的小伙也不是他的对手。他猫着腰，头不抬，沉稳，坚实，不喘不吁，攀上高处。而你早已腿沉脚重，上气不接下气，累得叫爹喊娘。

老郑，绝对是属于山的脾性。见了你，伸出的手是粗剌剌地有力;说出的话，刚刚的，无丝毫的柔味。做人么？和他共事的人都公认:老郑是块石头，朴实，硬气，有棱角。

最近，老郑迷上山里的石头。每次进山回来，都要带些石头。

老郑捡的石头，满满地摆放在自个家的院子，阳台上，楼梯边，客厅里，房间中。你在老郑家，处处会碰到石头。那些石头，堆着，躺着，叠着，立着，大小不等，形态各异，色调纷呈，图案奇巧，朴拙敦厚。

老郑时常欣赏把玩，抚摸端详，时而眯眼细看，时而微微颔首，时而似有所悟，时而露出惬意。

总之，老郑对石头有一种入骨的爱。

老郑还把那些石中奇品发到微网上晒晒，如有粉丝青睐，会让老郑数日难食数夜难眠。山里的石头竟有人欢喜。激动呀！

妻说，老郑疯了，人都快变成石头。

老郑石头一样沉静，又去找寻他的石头。

趁老郑不在，妻偷偷地把老郑的石头给扔掉。

老郑发现，脸色铁青，目光凝重，端坐木椅之上，不吃，不喝，不语，不理。长达十日。

妻吓傻，连忙找来医生，怕老郑是否入得深山无人烟之处，中了妖风，刺了神经。

医生诊断，背过老郑，向郑妻窃语"一切正常，鄙人医术有限。怕得另寻高明。"

妻脸色骤变，"就扔了他几块石头，咋就这样了。"

"明白，明白，他是石头病。赶快把那些石头找回。"

好在它们还在，妻匆忙一块一块地搬回。碰到邻里问搬烂石头干啥，"治病"。

邻里大惑不解，"这不是神经病么？"低声悄语。

有一天，偶遇老郑，待问及他为啥不顾妻的反对，玩命似地爱石头，他似不那么气愤，只淡然地告诉我:

"我为别人活了一辈子，临了，也该活活自己。"

痛快，透彻。

我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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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审：小蚂蚁

作者简介

李文雅： 陕西蓝田人，先后在“中国诗歌网”、“江山文学网”、“岭南文学网”、“中国诗人”、《中国诗歌报》，《诗中国》、《现代诗歌》、《长江诗歌》、《齐鲁文学》、《乡土作家》、《三峡诗刊》等发表诗作几百首，并有作品收入地方志和《长安风诗选·中国当代诗人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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