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庙】杭州孔庙:创时无载,石经存焉(下)

大成殿的左前方有两座碑亭,左侧亭内立“杭州路重建庙学碑”,介绍牌上称该碑在元至正十五年由范伯仁刻石,周伯琦篆额。碑文记录的是元至正十二年庙学被毁的状况:“至正十有二年,弄兵之盗滥觞于河南,而横流与江表,既三关不守,直抵杭城,待暴不豫,民无固志,遂焚荡我省治,延燎我比闾,而杭之庙学毁焉,曾无一瓦之覆,虞业窘于煨烬,石经委诸焦土。”

左侧碑亭

大成殿的鸱吻有些纤细

至正十三年冬,杭州路总管康里庆童视察孔庙,他看到这种破烂情况,立即下令要予以修复。此次修复又进行了相应的扩建:“外之石灵星门距戟门为不远,至是则徙迁而南,其深八丈有奇,由公买地以拓充之也。若夫学校之建,则明伦之堂宏敞高亮,以隆迪教讲道之原;设大小学四斋,以严授业辨惑之会。庖湢有所,仓庾有居,先贤、后土有祠,来朋见宾有门,中唐有甓,泮水有梁,而学校之制大备焉。盖经始于十四年之五月,而落成于明年之五月。”此次扩建历时不到一年,但奠定了明清两代杭州孔庙的规模。

杭州路重建庙学碑

右侧碑亭内也有一块丰碑,其碑额写着“杭州路重建庙学记”。该碑为元至正二十四年孟昉撰文。孟昉乃是西域人,他曾任国史院编修,此人善诗文曲词。此碑的书额者是廉惠山海牙,其为畏兀儿人,他时任江浙行宣政院使。该碑文首先写道:“至正辛丑冬十一月,宣圣庙火,学宫斋舍,罄为焦土。”

辛丑乃至正二十一年,距上次修缮扩建不足十年,文庙因失火再次被毁。于是当地官员集资再次予以重建,碑文记载的就是出资人及修复过程。由此可知,这次修复工程不到一年而完工,修复后的文庙“翦焉一新,其雄伟壮丽甲东南为杰观者,可谓知为政之先务,无愧德于他郡矣。”

右侧之碑

这通《庙学记》碑已经断为两截,粘合之后又立于此处。我来瞻仰此碑时,介绍牌上堆放着不知是何人的衣物遮挡住了上面的文字,我想了一下未敢挪动。

大成殿月台

步入大成殿,正前方端坐着孔子,殿内所有塑像都没有神龛,孔子与四配一字排开,均坐在红木太师椅之上。每人所坐的高台也是用红木制作,这种制式他地未见。大成殿两侧摆放有复制的编钟以及钟鼎彝器。后墙上所绘乃七十二贤图。

宽敞的大成殿

孔子与四配一字排开

清顺治十三年,巡抚秦世祯捐出一笔俸禄,备齐了杭州孔庙的礼乐之器。嘉庆七年,巡抚阮元重修孔庙,此次修缮耗银八千五百余两,另外用于购买礼乐之器的费用则为1120两。可见配齐礼乐需要一大笔银子,当年这些费用都是由阮元筹集来的,当时他为了制作乐器,特地请来了熟悉礼制的程瑶田主持,这些乐器中体量最大的钟重达120斤。制作鼓乐不只要外观像,同时敲击起来还要合律。程瑶田为制作这些乐器花费了很大心血,他所撰《杭州府文庙增铸镈钟纪略》记载了他为此的付出:“余左目不明三年矣,然犹能见物。钟成,目益昏厥,后日日以甚,今则左目全瞽矣。”

七十二贤像

同治十年,巡抚杨昌浚看到因战火把孔庙内的礼乐大多毁掉了,于是他命丁丙筹集材料、选择良工,按照《皇朝礼器图式》和《御纂律吕正义》上的规制来制作礼乐器。此次制作花银5250两,制出的乐器数量为:“礼器凡二千四十有八,乐器凡一百九十有四,舞器凡三百七十有二。”(杨昌浚《兴制杭州府学礼乐器记》)

四配

竟然有如此大的数量,而今我站在文庙内探看一番,感觉远达不到这个数量。对于丁丙主持的复制出的礼乐器后来的情况,《考述》一文中写道:“1937年12月日军占领杭州,杭州孔庙工友吴石琴知祭器、乐器价值较高,为免遭日军及汉奸掳掠,他先在庙中空地掩藏,后又将其中一部分包扎好携出城外埋于南山之下。抗战胜利后整理孔庙时,吴石琴将其全数呈交。”

祭器

现在那批乐器去了哪里,我未查到相关资料,不知其精美程度是否超过眼前所见的复制品。但大成殿内的孔子像显然是近些年制作的,从开脸看上去,这应当是孔子壮年形象,闭唇不露齿,胡须梳理的颇为齐整,虽然皮肤光洁,但额头的皱纹却很深刻。塑像前的供桌上所摆供品感觉是制作蜡像的材质,虽然个头不大,细节却一丝不苟。

孔子像无神龛

孔子面庞

大成殿的内部结构做过修整,《武林坊巷志》中载有《大成殿藏旧主记》,文中提及:“杭州学府文庙,重修于嘉庆壬戌年,时司事者为邵上舍志锟,以庙主已敝,乃更易新者,藏旧主于大成殿座后而为之记,钱塘陈曼生司马鸿寿书之,刊于大成门外东廊。”

嘉庆七年,邵志锟看到大成殿内的木主已经陈旧破败,于是他换了一批新的,他觉得这些旧的木牌毁弃不恭,故他把旧的木牌储藏在了大成殿后面的夹室内,为此他还写了一段词:,该词中有如下一段:

蜡制品

兹庙貌既新,敬鸠众力,储材重作,旧观勿失。又今两庑主,改选嘉栗。尊敬藏旧,藏处宜密。谨于座后,仿古夹室,画安旧主,俾永无佚,藏同祧主,惟祭不必出。

梁上彩绘

大成殿藻顶

在邵志锟看来,古代圣贤的木主即使破败了也不能随意处置,继续将其保存在秘室之内,他明确地说,大成殿后有间夹室。我很想去看看夹室内是否还存着这些木牌,然孔子塑像及四配前拉起了线,游客禁止入内,虽然今日来参观文庙之人仅是盼盼与我两位,但我还是不敢取下拦线入后探看,只能伸长脖子左顾右盼一番,未能看出塑像后有秘室。

石经阁

大成殿后面没有启圣祠,这里布置的是石经阁。可见修复后的孔庙没有按照原来的制式,且不论元代时的规模,即使在明代,文庙的规模也比现在完备许多。丁丙在《武林坊巷志》中转录明万历《杭州府志》所载:

今学制中为先师庙。前露台环以石阑;左右两庑前戟门,门外二翼亭,中为泮池,跨以石梁,旁列石经,覆以长廊;前石柱棂星门,门之外东为义路,西为礼门,左右列科目题名;辟路碑亭,亭北为杏坛,中为神道树,绰楔题曰泮宫;前直南之西为魁亭路,折而东为三司府县师生诸厅,外为文明楼,庙之正门也。庙东北为启圣公祠,西为神厨;敬一亭在庙之后,祠南为肃雍厅、为斋宿所、为名宦祠;又南为魁楼、为昌文侯士神祠。庙之西为宰牲所,西北为乡贤祠、号舍阁,之前为明伦堂,翼以四斋:东曰体仁、曰利物,西曰嘉会、曰贞固,东斋之上为书籍、乐器库。学门三,教授宇暨训导宇三,并在大门之内,训导宇一在二门之内。

杭州孔庙的石经室堪称该庙镇庙之宝,这些石经现称《南宋太学石经》,乃是宋高宗赵构和皇后吴氏所书,始刻于绍兴十三年,故又称为绍兴石经。南宋淳熙四年,宋孝宗建光尧石室之阁存放石经,故这批石经又称光尧石经。

南宋灭亡后,江南释教都总统杨琏真伽在临安大内建造镇南塔,他想将这些石经作为塔基。但当时的杭州府推官申屠致远与之力争,方使得这些石经大部分保留了下来。《两浙輶轩续录》中载有陈时所撰《南宋石经》诗,此诗起手几句为:“延熹石经今已无,宋刻出自深宫书。光尧尽倦意圣继,银钩铁画无差殊。”

此诗讲的是历代石经中只有南宋所刻石经是由皇帝亲书,正因如此,该石经刊刻得十分精美。可惜到了元代,石经无人保护:“塔基几为恶僧毁,力争所赖惟申屠。”

后来南宋太学改为西湖书院,光尧石经之阁被废,石经几次搬运而损毁了一些。明洪武年间,这些石经移至西湖书院,后来西湖书院改为仁和县学,此县学搬迁时石经又有一部分流散。宣德元年,巡按浙江监察御史吴讷嘱托杭州知府卢玉润收集石经,经过一番收集,卢玉润共得南宋石经刻石百余块,他将这些刻石安置在孔庙大成殿后及两庑。正德十二年,巡按浙江监察御史宋廷佐将石经移置杭州府学。崇祯末年,这些石经被嵌在了墙壁上。

当年的太学石以究竟刊刻了多少块,史料未见记载,经推算,大约有131块,现存85块。民国年间,叶德辉得到了南宋石经拓片86张,可见那时比现在还多一块。叶在跋语中写道:“余赴杭曾谒学宫,见此《石经》嵌入墙壁,石质完好,间有残损,而字画隐约可辨。”

当年叶德辉前来杭州孔庙观览石经,该经当时还嵌在墙壁内,在他看来,这些石经保护得颇为完好。但在二十年前,我第一次来杭州孔庙参观石经时,就已看到有不少的碑石已经作了损坏后的修补,此次再到孔庙,当然还要仔细观摩石经。

动漫及石经

而今走入其中,感觉这里重新作了装修,但一块块的石经陈列在那里,依然给人以强大的震撼力。室内回荡着扩音器播放的介绍之声,屏幕上显示着动画形象,虽然与石经的凝重氛围颇不相符,想来如此更容易让年轻人接受。

再见此石

一路看下去,又见到了张寿镛的约藏刻石,记得此石原来放在孔庙的院内,而今却放在了碑廊里,可见这类刻石渐受管理者重视。

星象图

接着又参观了星象馆,里面有从古墓挖出来的星象图,虽然已经裂成了几块,然却依然珍贵。介绍牌上称此星象图乃是在1965年出土于五代吴越国王钱瓘墓的后室顶部,刻于后晋天福六年(941)年,“是世界上现存最早的石刻星象图之一”。

摆设

也许是这个原因,此室内有两名保安,他们坐在旁边聊天,并不阻止游客拍照。此室内还有一张条案,上面摆放着一根弯曲的树枝,细看一番也没看出名堂来,向保安请教这是何物,他看了我一眼说:“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隔岸观碑

拓碑

转到院落的另一侧,这里是碑廊,碑廊入口拦了起来, 里面有一工作人员在拓碑,我站在旁边细看他的拓碑手法,感觉还是很专业。旁边一位工作人员看着我隔水相望,问我从哪里来,其闻听后说,这么大热天的你从那么远来,还是进来看看吧,说着拉开了蓝线。

七十二贤刻石

婉在水中央

碑廊

这样善良的工作人员最感难得,我向他致谢后走入碑廊之中。看到工作人员所拓之碑竟然是线刻的七十二贤像,从整体上看过去,感觉这是明代所刻。

文昌阁

转过碑廊,在文庙的另一个院落内看到了文昌阁,然阁前左右两侧摆放的则是两个驮碑的赑屃,碑已无见,只有赑屃卧在那里忍受着太阳的灼热。

大成殿碑

在阁内看到了“大成之殿”刻石,此刻石没有落款,我在其他文章中看到有人说此乃是当年宋理宗所书。站在那里狂想一番,感觉不是孔庙大成殿的匾额,很想了解此石当年作何之用,但于此未找到介绍牌。

总体感觉杭州孔庙占地面积很大,但复建后的文庙未能恢复当年的原有规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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