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从军征》改写(​郑皓文、苗润晗、李桐、孙榕)

十五从军征

《乐府诗集》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十五从军征》是一首叙事诗。试发挥想象,扩充细节,将这首诗改写成一篇记叙文。

从军征

郑皓文

一、黑夜

夜很黑,黑的让人看不见自己的心情。

这是出征前的最后一夜,王归省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如何,有激动,有不舍还有感伤之情。他和父母盘坐在炕上,不停地抚摸着弟弟的小脑袋,后者则挥舞着小拳头,不停地嘟囔着:“哥哥,哥哥,等我长大以后也要打仗。”王归省只是机械地摸着,弟弟见没有应答又问道:“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父母也没有说话,而是静静注视着自己养大的儿子,苍老的脸上如丘陵一般,岁月似一把刻刀,印下了深深的沟壑。母亲手里拿着针线正为儿子缝着冬衣,平常熟练的手此刻却不停地发抖,突然说了一句:“北边冷,多穿点。”王归省愣了愣神,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父亲摇晃着手中的碎末茶水,淡淡的茶香飘入每一个人的鼻子里,虽未品茶,但每一个人心中都莫名有着似茶一般的苦涩。一滴晶莹随着父亲的摇晃而从茶壁滴落,一滴晶莹也不易察觉地从王归省的脸颊滑落,他那略显稚嫩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黑夜里寂静无声,母亲沙沙地织着,父亲轻轻地摇着,弟弟静静地望着,王归省默默地哭着。

终于父亲打破了沉默,“天不早了,早点休息。”王归省多么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这里,但是他知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残酷的现实终将来临。

二、边塞

天蒙蒙亮,昨晚王归省没有睡好,他大口呼吸了几口家乡的空气,没有黄沙的空气。鸡鸣,红日初升。他这样的少年也踏上了征程,王归省并没有叫醒父母,与其离别时的痛苦不如不留下这样的遗憾。他慢慢踱步到了父母的房间,门随着轻轻一推吱呀呀一声开了,望着家人熟睡的脸庞,这一刻好久。王归省昨晚想了很多,有苦有甜,父母老了而他长大了。他这一别谁来照顾二老呢?心里疑问无法解答,剪不断,理还乱。王归省只能静静地望着父母布满沟壑的面颊,然后将一封信放在枕边。

一条小溪从沟壑上流淌。这一别即是永别。

他转身离去,并没有回头,而是向着北方走去。迎面碰见许叔,笑笑说:“出去玩啊,归省?”“是啊,许叔,您呢”叹叹气苦笑着说:“儿子去打仗了,让人给他捎封信。”一块石头沉重落地,归省望着许叔,笑笑说:“会好的。”

王归省心中暗暗说,我不会忘记家乡的一草一木。待到归来时,依旧是少年。视线推进,所视之内说不出来的美丽,蓝天白云,绿树成荫。

一个束发少年在村口挺直地站着。

白天似乎还未开始,黑夜就到来了。

又是一个黑夜。

帐外传出了打更声,“子时三更,平安无事。”王归省知道时间已到三更,沉闷的梆子声仿佛是在敲击着他的心脏。他又梦到小时候的事了,奇怪的是这七十年来王归省记住的无非是黄沙天寒、操练打仗、和吃饭睡觉了。他最喜欢睡觉了,因为只有在梦中能够放松一天的疲惫,只有梦境能够见到家人。记忆渐渐淡忘,能在时间长河里永存的只有王归省对于父母的爱了吧。可悲的是他忘记了父母的样貌,他不敢承认,也不愿去想,但愿平安无事吧。

帐内鼾声如雷,王归省心中平静似水。

今年,王归省听说了归省的消息。凉秋九月,塞外草衰。夜不能寐,侧耳远听,胡笳互动,牧马悲鸣,吟啸成群,边声四起。晨坐听之,不觉泪下。

今天他们就要回家了。是啊,他们就要回家了。可是他们还有家吗?七十年啊,人生能有两个七十年吗?七十年来从未和家人联系过,今朝方得归省。还依稀记得入伍的第一年,他就觉得至多有几年便可归省,十年后他依旧没有放弃希望,但二十年、三十年后呢,人寿几何?逝如朝霞。时无重至,华不在阳。直到…

今宵,特别的是王归省没有特别的激动。心中涌出一种担忧之情,一种想法在他心中编织成型。他用力地摇晃了一下脑袋,重新盖好茅草。

匹马西从天外归,扬鞭只共鸟争飞。

九月飞雪,心亦滴血。

三、归省

千里的道路,一眨眼就回到家乡。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篷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

啊!这不是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王归省归省了。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故乡似乎确凿还是那个故乡,但是王归省已不是那个王归省。

他深吸几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黄沙,似乎与边塞并无两样。视线推进,所视之内说不出来的荒凉,黄沙漫天,枯木成林。环顾四周,偶尔有一两个人影拖着脚步。故乡的景象发生了改变,故乡的人们发生了改变,故乡的心情发生了改变。

一个八旬老汉在村口佝偻地站着。

“许叔?“王归省不敢置信的叫道。一个人影显出,他的腰弯成了一个直角。“你是哪位啊?”一个声音传来似乎没到归省耳朵里就会消散一般。“我是王归省啊,归省啊。你不认识我了吗许叔?”“啊,你是归省啊,你怎么之前出去玩一去不复返啊。”归省苦笑了一下。然后似乎想到什么拍了一下脑袋,激动、着急地问道:“许叔,我现在在哪里?”“他们不会醒了,睡在那片松柏底下。”许叔露出哀伤的表情,望向远方,“如果我的小许还在的话,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

归省没有听见许叔说了什么,时间定格。眼前不停地发黑,双腿打战是不是碰到一起。归省闭上眼睛,一滴蕴含思念、痛恨、不知所措地的晶莹滴落下来。这么多年无论是上战场还是下厮杀,王归省一直说自己是一个铁血汉子,他从没哭过,即使是思念家人也忍了下来。这么多年他没有哭的原因只有一个:他还抱有希望,或者说他认为还存在侥幸。

王归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顺着许叔指的方向,响亮地磕了三个头,早已泣不成声:“孩儿不孝。”归省瘫软在地上,他想再回家看看但是已经没有力气。望着远方…

归省爬回了家。

回到家,这个七十载没有回过的家,一个没有意义的家。这里早已荒无人烟,随着王归省的出现,兔子从狗洞里窜了出来,野鸡从破洞的屋顶里飞了出来。杂草已经长有一人之高,伴随着风的声音,歌唱着凄凉的乐曲。草上长满的倒刺,钩得归省的衣服满是破洞。终于到家了。

泪流干了。

王归省是多么后悔之前没有和父母道别,他多想在和父母再呆一会,哪怕是遗憾离别可起码也是回忆啊。想起在这间房子里发生过的一切,斯人已逝,这间屋子又有何意义?

他又想到那个晚上,归省坐在同样的位置,手不停抚摸着空气,想在这里重现自己的记忆。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吃的是羹,于是跑去将地上的小麦、葵菜不顾手的刺痛拔了下来。他机械地做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继续作着。羹很快就熟了,归省盛了四碗放在早已崩塌碎裂的炕上。血泪滴进碗里,满是苦涩。很快便吃完了自己的一份,可是那三碗还是依旧如初,撒上了一层薄灰。他拿起地上的一封信,往事回首,血泪下流。只是上面还有几行字,

“归省,其实爸妈看见你走了,不用担心我们,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冬天要多穿点。有机会娶个老婆,给我们生个大胖小子。你弟弟也开始念书了,他每天都很想你。如果我们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归省的十六岁生日,愿你归来时仍是少年,勿念一切安好。”

信纸已经模糊不清了,但归省可以断定这就是父母的笔迹,他挣扎着走到了门口。向东望去,归省想再去看看父母,衣服上血迹斑斑,早已不知湿透了几次。

王归省瘫在地上,指尖下有着深深的沟壑。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十五从军征》扩写

苗润晗

一座村子。却只满眼的破屋烂瓦。

正夕阳西下,却只一道淡淡的炊烟缀在天上。

一位老人,身着褴褛的征衣,立在村口,犹犹豫豫不敢进去。

他走的那年才是束发之年,尚未娶妻,稚气未退,对军旅生活有着无限的向往。他依稀记得,那时与母亲在村口道别。母亲含泪叮嘱他,军中生活不易,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就连尚在垂髫之年的小弟也出来为他送行。年迈的奶奶留在家中,为他祈祷,保佑他平安。

这一去却是几十年。杳无音讯。从未有机会回来。如今归来已是两鬓苍苍,耄耋之年。行军生活,大漠黄沙,刀枪熙攘,这一切在他脸上刻出了一道道惊心的印记。年少的意气风发已经不再,留下的是一具苍老的躯壳。母亲看到,会怎么说呢?可是,她,还能看到么?

他颤颤巍巍地,终是向村里走去。踏在那条陌生又熟悉的,斑驳的石板路上。迎面走来一个人,啊,他想起来了,是当时的伙伴,因为腿上有伤,而提前几年被送回家乡。他赶忙前去问道:“现在我家里的亲人们,都还好么?”

那人却只说:“那边就是你家,如今已是松柏林中的一片坟墓。他几乎要跌倒,忽然间像是失去了什么。但还是向着“家”的方向走去。那个几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家啊。

家门前,他驻足凝望。这里毫无人气,仅有的一只野兔从院子里的狗洞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一只野山鸡从房梁上惊起。院子里,杂草丛生,夹杂生着几根野生的谷子;那口几乎干涸的老井,几丛葵菜簇拥在它的四周,青苔不急不慌地爬上来。他记起儿时和小弟在院子里玩捉迷藏;夏日,一家人总是爱坐在井边乘凉,他眨着眼,和弟弟一起听奶奶讲神话故事。

如今,经过半生的颠沛流离,他又回来了。可是,那井边的人呢?

他蹒跚地走到井边采了几颗葵菜,几根稻谷。他凭着记忆走到厨房,找到几样厨具,细细地捣碎稻谷的壳,煮成一锅稀饭;又摘下葵菜的嫩叶,和上仅剩的井水,为自己煮一盆热汤。简单的食物,却散发出一阵阵香气。在这香气氤氲中,他突然想起那时母亲做饭时的升起袅袅炊烟与四溢的香气。这烹调好了的羹汤,这世上却无人与他同享。

无限的孤寂霎时间抓住了他,心中也泛起一丝凄凉。人去园荒,沧海桑田,世事两茫茫。

他放下饭菜,缓缓地走出门,向东边家人们的坟墓望去,一颗浑浊的泪顺着面颊上的皱纹下滑,落在染尽风尘的征衣上。

远处的村落,还在征着民兵。王家的少年就要去服役了。

遥远的边塞,无数的兵卒,还在无止无休地驻守在那里。

《十五从军征》改写

李桐

再走一里地就是我的家了。我年少时生活的地方,我离开了近七十年的地方,将成为我最终温暖而幸福的归宿的地方。那里有我的家人,也会有我的儿女,不知道童年的那些玩伴进来如何?回家,是让我在战场上活了下来唯一信念。

眼前的人多了起来,我慌慌张张又有些胆怯地上前问:“我家里都有谁啊?”那人端详我一番,面无表情地回答道:“那里就是您家,松树柏树和坟墓众多的地方”炽热的心瞬间冰冷了下来,我沿着那人指的方向望去——那竟是我家!

野兔从门旁的狗洞里进进出出,几只野鸡从房梁上飞下来。庭院里杂然一片野生的谷子,井台上错落了三两野生葵菜。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物是人非,朱颜改...我应称这个地方叫什么?没有了亲人的地方,能称得上是家吗?战场上为了活下来,绝境求生,是我;到家后茫然若失,举目无亲,是我。我比那些没能回来的人幸运吗?但使战死沙场,也不必承受这样的痛苦。

既已回到了家,便采下野谷野菜,生了火,做了一碗羹。兵役后,我也只能苟且在这个地方安定下来度过余生了。炊烟袅袅升起,欢声笑语好似又浮现在耳边,然而只有一片墓地在眼前。走近屋中环顾,茅草洒落在地上,农具靠在墙角。一片羽毛从房梁上掉落下来,划破了我的想象,我慌忙走到灶台前,揭开锅。锅里的羹冒着白烟,飘出骨子和野菜混合的香气。

奔走了多年的我,终于能安心坐下吃一顿饭了。端起饭碗,却不知道送给谁——荒凉的庭院中只有我一人。勉强的吃下两口羹,不禁哽咽,四处踱步。我走出门向东方望去,在眼里打转的眼泪最终连串地划过脸颊,掉落在我的衣服上。关上房门,倚在墙上,我用手抹干泪水。失神地望向窗外的街道,我的胸口因为微弱的抽噎而起伏。

才回想起当年征兵时母亲的痛哭,原来是生死之别。

(插图来自网络)

桃花见证

孙榕

春天是可爱的小姑娘,极喜欢鲜艳的事物,故花事繁盛。当那弯苍茫的碧落尽头终于涌现了一抹粉红时,老人直了直腰,把包裹从右肩换到左肩,心中也像这故乡的山头一样,一朵一朵绽放起烂漫的桃花色。

花香如水,涌过老人粗糙的鼻翼,回忆也随着时光的逆流倾泻而出。他犹记得十五岁离家出征时,阿妹才十岁,还是个如桃花般的小女孩。时光漫随流水。接下来这浸泡着痛苦的六十五年,在无穷无尽的战事中,在血肉模糊的沙场上,阿妹和父亲母亲是他努力活下去的理由。知道“有人在等我”是一种幸福。连故乡的小山都为他一年又一年的粉红。

我已然八十岁了,阿妹也是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了吧。老人脑海中浮现出阿妹收到他即将退役归家信后的惊喜,她会颤巍巍地走到梳妆镜前绾绾发髻,她会为奔波劳碌的阿哥烧点饭菜,然后倚着拐杖,在柴门边静静等他回来。她一定能远远认出我来,老人如此想着,眼波愈加温柔。

一声牛哞从现实世界传来,是一个放牛郎赶着牛车走来。老人定了定神,忙迎上去:“欸欸,劳驾,请问李家的人现在过的怎么样啊?还有哪些人啊?”放牛郎停下了悠悠的山歌,诧异地说“李家?村里没有姓李的人家啊......”老人把肩上的包裹放到地上,认真地说:“怎么会,怎么会!您好好想想......”放牛郎蓦地想到,面前的老人,恐怕就是村口那破败的李庄的主人了,他缓缓转过头去,似是望向村子,又似是望向无尽远方:“那里,就是您家吧。在那丛松柏下,只有一垒垒的坟墓罢了......十几年前就已如此了......”

在长久的缄默中,山上一朵桃花偷偷开了。

没有柴门。没有拐杖。没有烧饭的烟火气。更没有烧好饭菜,扶着拐杖,倚着柴门等候的阿妹。

我曾以为,他们会等我回来;我曾以为,我很幸运,不仅没有藏身沙场,还可以与家人们安详地度过我最后的年月;我曾以为,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我曾以为。

老人在庭院中漫步,如一缕游魂,如一封落叶。野鸡站在房梁上,歪头看着老人意气消沉的面貌,和古色苍然的衣帽,看了一会便对这卷人生的悲剧感到厌倦,扑欶着翅膀飞走了。一大一小两只野兔从狗洞钻入,在庭院中肆意地追跑嬉戏。老人仿佛看见昨日之时四岁调皮的阿妹与9岁的自己在院子中跑着追蝴蝶。那只小兔子会是大兔子的阿妹吗?

院中野谷子在风中招摇,井台上的野葵伸展胖胖的叶子。

一派生机。一片死气。野谷子被老人捣碎,葵菜做成了羹。屋上炊烟缭绕。斯人已去,羹饭遗谁?

老人走出庭院。阳光照着一个个坟堆,黄土静静伏在地上。离家那年,一群人望着一个人的背影,痛哭流涕;如今,是一个人望着一群人,只不过他们身处两个世界。

泪水是撕心裂肺的痛。光线好像在空中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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