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章回】寻草记——一只“苦羊”的征程：出生、烫伤 | 传记文学 楼辰

出生

我的出生日是南京学生们寒假后开学的第一天。

一九五五年二月十三日早晨五时，南京市立一院妇产科接生医生忙着在处理难产的妈妈。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在妈妈的肚子里呆了快十一个月还不想出来。隔壁邻居季妈妈着急了，对我妈说：“楼嫂嫂，孩子在肚子里时间太长啦，赶快去医院看看吧”！

当天下午我妈妈就住进了医院。

那年代孕妇对产前检查並不重视。之前，我妈也不曾做过产检。结果到医院一检查，医生说胎位不正，胎儿头朝上，脚在下，而且羊水过多，如果生产不顺，将可能实施一块块将胎儿割出来的方案（不知那时为什么不采取剖宫产）？

妈妈在床上听着吓得瑟瑟发抖。最后的方案是先要将胎儿归位並抽掉部分羊水。

两位助产师用她们四只手用力地推摩我妈的肚子整整两个小时，终于将我在母亲的肚子里掉了个位置。助产士们抓紧用宽宽的绑带一圈一圈地捆住了我妈的肚子，然后打出一盆羊水，最后微笑着对我妈说：“不要动，好好睡一觉”。妈妈心中十分感动，还未说出感谢之言，两位助产师满头大汗地离开了病房。

妈妈真的踏踏实实地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妈妈刚有即将生产的迹象，立刻被护士们推进产房，並温馨地喂了疼痛的妈妈几口饭。

绑带被解开后，医生惊奇地发现我在妈妈肚子里的位置仍旧是头朝上，蜷缩的双腿在下——我又倔强地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巳超预产期多日，如果产程长，缺氧是大概率的事。这对医生和妈妈来说意味着一场生死攸关的硬仗啊！

刚强的妈妈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煎熬，终于我的一条腿先出来了，真是太糟了！接生医生是个有经验的老太太，将我的这条腿推了回去，通过不断地调整位置，终于将我的两条腿一起拉出来，然而一条胳膊随着身体，另一条胳膊却朝上举着，最后连同脑袋才完全出来。

虚弱的妈妈则看见我额头上骼出一个老老大的红色包块。

医生高超的技术将我艰难並安全地接到这个世界上。可妈妈却遭了大罪，两只眼睛肿得像铜铃，整个脸都变了型。但坚强而又漂亮的妈妈硬是没有流一滴眼泪。

这真的就是儿奔生，娘奔死啊……！

那时正是早上七点多钟，所以我被起名为：晨。

 二、烫伤

刚出生的我给全家带了欢喜，因为我上一个是个哥哥。况且这个女孩儿水凌凌的皮肤，长着一对乌溜溜大大的眼睛，翘翘的鼻子，小小的红唇和满头长过耳际的乌发。邻居们说，到底是超足月的孩子啊！

当时我家住在江苏省商业厅安排的房子。那时候商业厅还没有建宿舍，干部和职工都是住在政府接收过来的房子里，比较分散。我家住在南京市健康路，邻居不多，但关系和睦、融洽，互相关照，特别友好。平日里只要我妈将我抱出去，邻居们都非常喜欢，争相抱一抱，並讲：这个女娃长的好可爱啊！

天有不测风云。八月份天气最热的时候，我正好六个月大。

有一天中午，妈妈一手牵着二岁半的哥哥，一手抱着我到食堂排队打饭。突然，前面一个人刚打的鸡蛋汤被旁边的人撞了一下，那碗热汤全部泼在我的后背上，随着我哇……的一声惨叫就昏死过去了，热汤顺着后背都流积在妈妈给我裹的尿布上面......。

整个食堂像炸了㶽，人们手忙脚乱地将我送去附近的白下路医院，有的人跑去单位喊我爸爸。

幼小的身躯在那样热的天气里怎么禁得起那油汤的侵蚀！我迅速地发起高烧来。经过医生们千方百计地抢救，过去了两天，我仍高烧不退，渐渐奄奄一息......。医生无奈地给我妈说：“小孩子恐怕不行了”。妈妈悲恸欲绝，看着我一双雪白娇嫩的小脚光着，呜咽地给爸爸说：“文锦，你回家去给小孩子拿双小鞋子来吧……”。

等到爸爸给我拿来了一双绣花小鞋，奇迹出现了，我又开始有了生命的转机......。就这样，我活了过来。

我是属羊的。在我出生以后不久，隔壁的季妈妈懂点《周易》，给我看了生辰八字，说：“这只羊是上山羊，一生要去找吃的呢。她的命很硬，下面不会有弟弟呢”。

果然不出所料，正如她说的，我下面只有二个妹妹！

俗话说，十羊九苦。哎......！我是不是那只苦羊呢？